顾佳有些紧张，舌头不自觉地打结：“师……师……师父，你……你来了。”
　　沈牧扫了一眼她包里的那些信，说：“当事人的证据理应好好保管。”
　　顾佳这才低头一看，信纸被折的不成样子，慌忙重新拿出来，一一铺展，放进了文件袋中。
　　沈牧见她整理好后，看了一眼抽血的大楼，问：“样本已经送进去了吗？”
　　顾佳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里面，说：“送进去了。一个星期后出来。”
　　“走吧！”说完，沈牧转身出了鉴定中心。
　　顾佳生怕他会看出自己的小心思，一直紧张的咬着唇，跟在他后面，好半天才问：“师……师父……你怎么会突然来？昨天……昨天的事，我知道错了。”
　　沈牧止步，微微侧目，说：“舌头捋直了说话。口齿不清可不是当律师一个优势。”
　　顾佳挠挠头，右手敬礼，干脆利落的说：“是！”又黑又亮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沈牧已经走了老远，见她还没有跟上，催促了一声。
　　顾佳忙快步跟上，然后说：“对了，照片和通讯记录我都整理好了。还有他以前写给娄倩倩的信上的字迹与叶恬收到的那张卡片上的字迹吻合。应该可以断定有关系。”
　　“只是，谢明远频繁通话的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我查了这些号码的机主姓名，均不是叶恬。他很可能做了处理——变更或是删除通话记录。也或者是采用他人身份证，办理电话卡，再或者他们有其他的沟通方式。比如说社交软件。”顾佳握着铅笔，在鼻尖摩挲推断。
　　“身为一家上市公司，通讯记录频繁号码只是几个人，这不合规矩。”沈牧分析，“设法彻查他们的邮件、QQ、微信等一切社交软件，包括游戏ID。”
　　顿了一下，他停下脚步，补充道：“以谢明远喜欢写信的习惯来看，即便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也很难完全与叶恬断绝联系。肯定会有破绽。”说完，他快步走到了停车位。
　　“是！”顾佳好不容易追上他，见他又快步走，索性小跑了两步，直到上车系好安全带。
　　“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她问。
　　“回事务所整理资料，然后去见你职业生涯里的第二个客户。”沈牧的语气，没有那么冷了。
　　车子调转车头后，她小声喃喃道：“这么快就见第二个了？”
　　她看了看他，今天神清气爽，语气平和，态度亲和，恩，宜相处。
　　想到这，顾佳偷笑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的翻阅娄倩倩资料。一行一行自习阅读。
　　到了事务所，沈牧车子一停，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事务所。
　　再次见到李宜，顾佳有些不好意思，用文件档挡住脸，引来众人的关注。
　　沈牧觉察出异常，一转头看到顾佳用文件挡着脸，差点撞到自己身上，索性从她手里抽走了文件袋。
　　顾佳一愣，两只眼睛黑丢丢地盯着他，祈求般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做了亏心事？要捂着脸走？”沈牧将文件重新塞到她手里后，进了办公室。
　　顾佳吐了吐舌头，挺直了腰杆，快速走进办公室。
　　路过李宜时，被他叫住。
　　“小师妹，那个昨天的事，抱歉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佳一转头，挤出一个笑，说：“哪里。李哥，没事。你忙吧！我先进去了。”
　　“一、二、三……”不过是说话的功夫，沈牧又催促顾佳快点进去。
　　顾佳立刻犹如兔子一般，快步穿进办公室。
　　沈牧这才将案头上何淑珍的档案扔给顾佳，嘱咐她仔细审阅后，才又继续低头翻阅以往相似卷宗。
　　有了娄倩倩这桩曲折的离婚案，顾佳以为不会再有比她这桩案件更为曲折的案件了，却不想何淑珍的案件，更是离谱。
　　一看见档案首页上的标记。
　　顾佳她便大惊道：“什么？杀……杀……杀人案？当事人竟是个杀人犯？”
　　顾佳专业知识虽然略有欠缺，但是她的努力，沈牧还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让他没料到的是，一个杀人案，就让她变成了半个“结巴”。
　　他无奈的摇摇头，等着看她后面预备要怎么办？
　　“师……师父，我们……我们不是只管民事案件吗？怎么刑……刑事案件也会到这里？”顾佳吓得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沈牧轻笑一下，揶揄道：“怎么，语文老师没有教你政史地不分家吗？这刑事案件也会涉及民事诉讼的。”
　　“此案，距离开庭审理还有三个月。目前，我们也只能暂时与当事人沟通，了解基本案情。设法获取更多证据尽可能地帮助当事人解决问题。”他补充道。
　　“哦。”顾佳一向自语胆大心细，可真正收到这种案件，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她用两根手指捻着档案，总觉得瘆得慌，飞快地扫过一行行刑讯口供……
　　看着看着，竟然被当事人触动了。
　　他曾以为，所有的杀人案，犯罪嫌疑人都有不可饶恕的过错。任何借口都不是他杀人的理由，就算是当庭宣判，终身监禁也不为过。可此案却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
　　法律之外，离不开人情。看到家暴二字，顾佳便理解了她的苦衷。
　　以前，她妈妈文琬又何尝不是家暴的受害者，只可惜，每次家暴案件，报警也终究不能每一次都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看着何淑珍一张张受伤照片，顾佳感同身受，有些心疼，眼眶渐渐湿润了。
　　听见异常，沈牧放下卷宗，看了她一眼。不过是看了两眼卷宗，她已成了霜打的茄子。
　　沈牧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如果每一桩案件，你都如此。只怕海水都被你哭干了。”
　　顾佳用纸巾轻轻蘸了两下。
　　她死不承认，反驳道：“谁说我哭了？我只是觉得当事人可怜……很傻罢了。”
　　沈牧也不拆穿她的心思，回到电脑前，一面写委托书，一面说：“有些人啊，总要吃点苦头，才能懂得一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