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首页 | 排行
收藏 | 打赏

下载翻阅小说客户端,尽情使用听书功能!

取消 立即下载
加标签 收藏 打赏

黄檗向春生

官方客户端专享绿色无广告版

前往趣小说

恭喜你中了200金币

下载趣小说客户端

即可领取


0

温馨提示

您还没有领取红包哟!

关闭后将无法领取该红包

确认关闭吗?

第十章:一池春水

  任文良家的胡同是一条很特殊的胡同,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经常听说这里要改造成国际商业大厦,大家茶余饭后最爱讨论的就是这个话题,但最后总是成了个泡沫信息。胡同里住的人大多都是和任文良年纪差不多的老人,下一代由于在忙碌拼搏,便陆陆续续都搬离了出去。所以这里,除了清晨傍晚会看到有些老人在锻炼、打太极拳或者去菜市场买菜,很少会看年轻人打闹,这样一来,反倒是静养的好地方。
  黄欣悦自小在这里长大,熟悉这里的一切。她虽然不和任婷、任鹏那样爱出去溜达,但是还是很细心的观察过这个胡同的地势。这个位置是个风水宝地,前边是一所学校,书香墨香气韵均有。此外,胡同的出口是一条宽阔的大街,街道上有一家烤鸭店的分店,还有一家地道的老北京酸皮奶坊,再往右拐,走不到三百米,就是那家中药店了。从这附近去西单、东单、王府井的地铁、公交都有,出行也是很方便。
  记得表姨曾经说过,以姨父的那点工资,肯定是买不起这套院子的。幸亏她的婆婆留下了一只清代的和田玉籽料镯子,她们一家才终于在北京安了家。表姨说,当时刚刚生了任鹏,搬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她还兴奋得大哭一场。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日子才算是满的。
  她很明白,以姨父那种清高的秉性,如果不是逼到极致,怎么肯会去临摹古画做赝品呢?如果她再执着下去,非要将那前尘往事挖地三尺掘出来验看,那么一定要触动姨父心头的痛处。所以,她一直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不去追问那些事。往事不可追溯,与其把时间都花在那些过去的事情,还不如踏踏实实来把自己的专业做好。
  说真的,这一次,她心里倒真的是有点感激顾明晨,给了她一个舒适宽松的环境来做事。时间富裕了,便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很她做了一个公众号,叫“时光的香气”,她把姨父称为“竹君老人”,拍下了他所有凝视的瞬间,还有一双粗糙、布满褶皱的手。这些视频和照片传到了网络上,竟然引发了很大的关注,公众号上有人到处寻找这位“竹君老人。”她不太敢泄露这里的地址,一是担心姨父的身体支撑不住,还有就是太多的纷乱会打破这里的宁静。
  这次姨父一生病,表姨也坚持不让姨父晚上再熬夜了。黄欣悦便主动把姨父近期的工作都承接下来。每日里,姨父就端着一只紫砂壶,一边和她聊天,一边指导着干活。这种日子其实是她一直向往的,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宅女,她都是认同的。
  拍卖行拿回来的这幅画,虽然不至于破粹不堪,但是却毁了画的最精华的部分。黄欣悦对着那些碎片发愣了整整一天,姨父那些笔墨功夫果然不输名家,所以她很担心,自己的功力不够,但是又不忍心让姨父耗神了。
  任文良看着黄欣悦将那些破碎的画片放置在两张白纸上,边用喷壶喷水把画芯喷湿,边小心翼翼地将卷起的画片展开,慢慢还原,慢慢湿润。他微微笑了笑,这个孩子确实是个踏实的人,也适合做这种细致的工作。
  他想起当年他的母亲和他说过:“技多不压身,没有写傍身的本事怎么在人间混?”上了初中以后,母亲非让他和一个叫颜祖山的民间艺术大师学点手艺,于是每天放学后,还有节假日,任文良都长在师傅颜祖山的家里,也认识了颜祖山唯一的女儿颜雪珊。
  颜雪珊长得和师娘几乎一模一样,是个兰心蕙质的女孩子。但是,颜雪珊的身后总有一个叫黄家铭的男孩子出现,这是师傅的大弟子,听说是从小就跟着师傅学书画。
  世事总是不尽人意。如果命运安排他早一天认识颜雪珊,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命运了吧?他常常后悔,为什么他会太过优柔寡断,还最终不忍心看到刘淑惠的眼泪与哭求娶了她,如果他一直等着她,等到地老天荒,也许就续上那段缘分的呢?
  许多年来,颜雪珊已经习惯跟在黄家铭的后边写字画画,甚至成年以后,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他人。所以,任文良只好把这种少年的相思化成了学习的动力,他竟然以县里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从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与命运。
  一次他暑假回来,带着母亲亲自煮的茶叶蛋去看望师傅,黄家铭与颜雪珊似乎不在家出门去了。
  颜祖山看他四处寻找,笑了笑说:“今天我让家铭和雪珊去给我十里地外的一个老友送字画去了,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今天你可能见不到了。你也大了,我该教你点像样的东西了,虽然你现在有了功名,不愁事业前途,但是人生无常,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总是有用的。”
  “什么?”
  “我把这裱画的技艺和临摹传给你吧!京城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你有了这些手艺,就可以结识很多达官贵人,也许以后会帮的上你。哦,你还有个三师弟,明天他就介绍给你认识,我以后不会再收徒弟了。我把雪珊和我的家业托付给家铭,把这裱画和临摹术传给你,把我一门独家的造纸术传给你的三师弟,这样我也算是对你们都有个交代了。家铭和雪珊的年纪不小了,等你下次寒假回来,我就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你也跟着高兴高兴。”
  任文良顿时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快速流动起来,他有些发慌,这对他来说,是个心痛的打击。他拼命抑制住自己的不适,点头说:“师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您的。”
  颜祖山看到任文良的脸色有些苍白就说:“你先坐在那里歇会儿,,是不是昨天舟车劳顿还没歇过来呀!你这孩子,也不在乎这一天,在家里歇一天再来也不迟。”
  任文良摇头,说:“师傅,我没事,这个裱画看您做过,我喜欢,但是临摹还要学吗?学了临摹能做什么呢?”
  “你可能觉得这是个讨巧的活计!这是我的师傅传下来的东西,我也不想在我手里没了。从前旧社会有专门做丹青临摹的,靠的就是一套不输于名家的手艺吃饭,虽然说是登不上大雅之堂,但是谁知道什么时候有用呢?到时候现学来不及的,这个技艺也是要勤奋,也要有慧根的,哪里是谁想学就学成的?”
  任文良只好点头。这一天,他是在师傅的书房里渡过的,那些书籍里有他想要东西,他看了师傅自己密密麻麻记的那些笔记,才知道人间每一位“大师”在别人看的到的光环以外,都有一份超越寻常的付出,原本就没有一步登天的吉运,那是要靠无数日日夜夜的揣摩与拼搏才可获取的财富。
  晚上,任文良没有等大师兄好颜雪珊回来,就自己一个人独自回家。母亲叫他吃晚饭,他也摇头说:“不吃了,我想睡了。”母亲以为他累了,便也不再扰他。他就这样蜷缩在床上,看这墙壁上的一幅画,渐渐抽泣起来,后边便蒙上了头,悄悄哽咽着。
  月色阑珊,竹影斑驳,那墙壁上是一幅颜雪珊亲手画的紫竹图。他看到那幅画,就觉得自己心里住了一个魔鬼,要反噬自己才会得到飞升。那是一种摧肝裂肺般的痛。
  想到这里,他对黄欣悦说:“我师父当年总是和我说,耐心才是绝活,有时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什么意外,使你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他正说着,忽然听到外边一声怒喝:“这是任文良家吗?”
  “是,您是,找他有什么事?”
  “他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
  “哎呀,你怎么就这样往里走呀?他不在家。”
  任文良裱了半辈子画,听这语气,就知道又遇上了麻烦事。他正想着,就看到自己的裱画室的门被重重推开,只见一个怒目而的视四十多岁男人,丝毫不理会刘淑惠的阻拦。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拿自己当主人了?怎么还硬闯呢?”刘淑惠不满地说。
  “淑惠,你去忙吧。”任文良起身,对那男子恭敬地说,“朋友,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那男人不满地“哼”了一声,拿出自己的背包,取出一只木盒,里边赫然是一副刚刚裱好的字。他忽然朝着黄欣悦正在工作的桌子上重重一锤,“呼啦”一把将桌子上那些碎片打落了一地。
  “啊!”黄欣悦惊呼了一声,赶忙赶紧捡拾那些碎片。姨父说的话就和警钟一样,这么快就成真的,她好不容易刚刚拼接好那幅画,就又出现了这样的事。
  任文良皱着眉头说:“朋友,你这是毁人功德,在我们这行里,是十恶之首……”
  “外边有人说你是北京城里难得一见的国手大师,我看就是徒有虚名!功德?我管你的功德,你可管我了?这可是我家祖传的东西,居然被你给替换了,你这种卑劣的德行还配称的上大师吗?”
  “何以见得?”任文良不卑不亢。
  “你看这是什么?”那男人指着字幅下边的落款说,“原来这里是有一根头发丝的,现在请问,那头发丝哪里去了?”
  任文良听到这里惊了一下,他看着那字画,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这是,黄欣悦抬头,对任文良说:“姨父,您常说我们做这个行业要精益求精,所以上次您裱完画,我就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发现那纸里真有一根头发丝,我想,这种字画交出去,人家怎么可能会接受,于是我就用针将它清除了。”
  任文良眯着眼睛,拿起放大镜来,仔细一看,果然在那个位置有一个小小的针孔。
  他点头,知道黄欣悦确实是真的做了精益求精的事,但无奈遇上了不讲道理的主顾了。
  于是,他郑重回道:“朋友,我们也是本着敬业的精神,并不知道您的用意,请原谅,她不过还是一个孩子。”
  谁料那人指着任文良说:“你这是自圆其说,她横竖也是你家的人,让她来做证,谁信哪?我不管,你们就要赔我钱,赔我十万块!”
  “您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任文良有自己的底线,不能向这些人妥协,否则就别谈什么清白了,“我们已经向您解释清楚了,这毕竟是私宅,如果没有别的事,您请吧!”
  那男人听了,顿时破口大骂,上前揪着任文良的衣襟就要动手。
  忽然,他听到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来,身子已经被狠狠推了出去:“滚你大爷的!你是什么东西?敢到我家来欺负我爸,你不想活了是不?”
  只见任鹏朝着他踢了两脚,指着那男人继续骂:“赶快滚,不然小爷我急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男人这才有些怕了,爬起来说:“你们欺负人,等着瞧,以后看你们还有什么脸在这个行业里混!”他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将身上的字幅重新装好,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里。
  “爸,妈,你们老嫌我一说话就动粗,可是你们知道吗?对付这种勒索敲诈的小人,就得来点狠的!”
  刘淑惠叹了口气:“你爸非要这么倔,你也是非要这么横,让我可怎么好哇!”
  “行了,去吧!你们都去吧!”
  看到他们母子两人进了客厅,任文良这才转头看着黄欣悦,她正啜泣着,一边重新将找回来的碎片接上:“姨父,都是我的错,我应该问问您才对。现在是我给捅了篓子,以后万一他再敲诈我们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多了也没有用。”任文良重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让四周的空气也渐渐安静下来,“你还是看你的画吧?又得重新拼一遍吧?”
  黄欣悦抹了一把眼泪,没有说话,只好继续拼接起来。
  “这算什么?你还年轻,以后遇到的事多着呢!不过,不要有畏难情绪,每一次裱画的过程虽然艰辛,但是所有过去的都不会白过,也许比你想的要好。”
  黄欣悦看到姨父经历了这场混乱,脸色依旧平静得看不到半分涟漪,钦佩之余,她点了点头,深深呼吸了一口,那纸墨的香气随着清风渗入鼻孔里,让她觉得渐渐放松下来。
  “最难的就是揭画芯。整张的纸纹路整齐,方便操作,这碎纸片呀,可是完全不会听你的。手指用多少劲,应该从什么方向开始揭,有经验的师傅指尖碰触到纸,就自然感受到了应该有的力度,另外,还要根据指尖的感受反馈不停地变换方向,一点点将整个画芯都揭完,这是基本功,也是大家常说的手随心动。”
  屋外的阳光渐渐明媚起来,黄欣悦看到姨父似乎在想着什么,叮嘱了几句,就一个人端着茶壶站在院子里凝视着前方。表姨不知道从哪里买了几盆兰花,放置院子的西侧。似乎这次终于摸对了姨父的心思,姨父对那几盆兰花关注了很久。那兰花用了几只褐红色的雕花紫砂盆,一只圆形的,一只方形的,两只扇形的,看着极其雅致,富有格调。
  她细细思索着姨父的话,知道他的话深有所指。人心浮动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病,这行业是受不得外界干扰的。她喝了一口水,看着自己费了很大力气才重新拼好了一半的画,又看了看自己带回来的白鹿纸,它们的纹路纤维果然丝毫不差,但白鹿纸是用来镶边的,那种慢工细活,比起现在所做的,是一个更大的挑战。她感觉到自己未来的路,很长很远。
  文道拍卖行的会议室里,顾明晨看到几个部门经理都来齐了,凝神说:“今天我们的讨论的是个特殊的话题,我有一些人生感悟想和大家分享。”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任婷坐在旁边,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自从那天父亲过生日顾明晨离开任家以后,她一直想找机会和顾明晨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但是顾明晨似乎很忙,几次都拒绝了她再说下去,让她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见顾明晨拿出手机,拨动了几下,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电子文档,对大家念起来:“‘天有时以生,有时以杀;草木有时以生,有时以死,石有时以泐,水有时以凝,有时以泽,此天时也。’大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在座的每一个人纷纷摇头,做疑惑状。
  顾明晨淡笑了一下,说:“这是《考工记》里的句子,这是天人合一的古典哲学思想在《考工记》里的最初表达,天地说的都是自然的客观原因。我这里还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时间是那种存在的时候不存在,不存在的时候存在的存在,’大家可知道出处?”
  会议室顿时一片议论声、慨叹声。
  财务经理无奈又嬉皮地说:“请总经理明示,我等才疏学浅,不知其源。”
  这话引得大家一片浅笑。
  顾明晨黑着脸,似乎没有这力图突破的笑声扭转回来,大家很快便不敢再出声。
  只听顾明晨说:“这句话出自黑格尔的《自然哲学》,现在写在故宫博物院的钟表馆内。我想说的是时间,我们的时间都在哪里去了?古人都懂得这天时地利的道理,我们为什么拿捏不了、掌控不了自己?”
  大家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我查过资料,2006年北京瀚海春季拍卖会上,中国古代书画专场共推出拍品199件,总成交额为3489.09万元,成交率为54%,虽然成绩不太理想,但是却值得注意,这次不同于以往宋元书画占据主要市场,明清书画各位市场的主角。大家来看看,我们失去了多少时间?有人给我拿过这些年这类书画市场的趋势分析吗?有人做过相应的市场调研吗?市场瞬息万变,这些年过去了,市场变化有多大?你们每次都说我们都尽力了,但是又没有更多的人考虑过国家的政策走向,考虑过市场空白有哪些?自然的、客观的影响一定要是我们做事的前提,否则一切个人努力都是白费,知道吗?”
  顾明晨推出一叠资料纸,几个部门经理纷纷拿起来,越看越觉得浑身的汗都出来了。这是顾明晨找第三方机构做的市场调研,在当今国家推崇传统文化的环境下,很多国外的艺术发展公司也开始盯上了中国古代书画这个市场,其中一个法国弗兰克艺术发展有限公司就盯上了这块市场,屡次遣人想通过网络进行初步沟通,这说明如果自己不努力的话,这片原本属于中国自己的市场很快就被外国的资源占用。
  “和大家说些心里话,我看到这些资料觉得很难过,改革开放都四十年了,我们的国家正迎来了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这是一个最佳的发展机会,走在我们前边的人用事实给我们提供的经验,我们虽然天天看到的是古董、是有价值的人文产品,难道就不能好好谋划一下我们自己的最佳机会吗?艺术与商业并存,这才是我们的一个发展方向。”
  财务经理立刻说:“我们要有艺术的眼光、良好的沟通能力,要乐观、精力充沛,具备理解商业原则的能力,这样,我们回去立刻做近五年的财务收支分析报告,然后我们再来探讨。”
  经营部经理也表示,要去与业界一些精英人物做深度沟通,还有用户、包括人文教授和专家组织研讨,做出公司未来的发展规划与行业愿景。
  任婷则不失时机地说:“我会和我的部门配合大家一起做好各项工作,请总经理放心。”
  顾明晨点头,挥手说:“散会。”
  任婷看到大家纷纷离开,她终于找到几个机会,小心翼翼试探着和顾明晨说:“顾总,我想和您谈一谈。”
  顾明晨点头:“好。”
  “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隐瞒您我的家庭情况,还有和黄欣悦修复师的关系,我是事出有因。我是考虑在公司里不适合有亲戚关系,这样会影响做事的效率和成果。”
  “好,说得不错,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父亲他想要我做个踏实平稳的工作,但是我有我自己的理想,所以不得已才瞒了他,请您谅解。”
  “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选择,既然决定了,就坚持吧!”
  任婷听到这里有些惊诧:“您不怪我隐瞒事实?”
  “既然是情非得已,当然可以理解。不过,你似乎与你的表姐关系并不融洽,我猜的对吗?”
  任婷本来听到顾明晨不怪自己,很是开心,但此刻听到他这样问,顿时有些慌乱:“我……我们秉性不太合,但是在家里还是很好的。”
  “是吗?顾明晨蹙眉,说,“那我问你,她最喜欢的是什么?最不喜欢的又是什么?”
  “这……”这句话果真把任婷给问愣了,虽然和黄欣悦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多年,但是她从来都只顾及自己的感受,丝毫没有考虑过黄欣悦的喜好。在她的记忆中,黄欣悦都是默默无语,有时候被自己逼急了,也会偶然拒绝自己一次。即便是她爱吃的东西,自己也想不起一样来。
  “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顾明晨白了一眼任婷。
  “不,我知道,她……最爱去那家中药店,还有最爱在我家附近那棵梧桐树下发呆。”
  “就这些?”顾明晨很不满。
  “是……”任婷小声回答,心中却默默猜测着顾明晨的意图。
  顾明晨不再理睬她,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她听到顾明晨甩下了几句话:“联系穆先生,就是我要把那幅撕毁的《疏林寒绿图》残画买下来,让他出个价,如果他同意,立刻支付款项。”
  任婷愣愣地看着顾明晨上了电梯,她呆立片刻,想到一句话,如果想攻入一个男人的心,就要从他的软肋下手。既然职场这条路行不通,那么就去寻找他的生活。
  她想好了主意,朝自己说了一句:“加油!”便匆匆忙碌起来。
  黄欣悦非常感激这段修复画作的时光,竟然让她短暂地忘记了一个人。这个人如同她心头的一束光亮,闪耀过,让她悸动过,却如同影子一般蒸发了。
  一天天过去,这画作越来越有模样了,中间残缺的两小块,在姨父的指导下,她亲自用笔补上了。她仔细端详这幅画,功力浑厚,如果不是知道还有一幅原画,简直可以说是旷世之作。
  她闲下来的时候,便在姨父的工作室找到了很多的书籍,那些书都很破旧,上边的空白处都秘密麻麻写着一些学习书画笔记和心得,其中有顾恺之的“迁想秒得、以形写神”、吴道子的“焦墨勾线、赵孟頫的“遒媚秀逸”等历代名画家的书画风格,对人物生平历史都有所涉猎,还有模仿其经典作品的草稿图和入画方案。
  她这才知道姨父这旷世功力是从何而来。他是一个功力深厚的裱画师,还是一位隐藏在民间的国画临摹大师。
  将修复完毕的画收好,她决定去见顾明晨。她想好自己要的生活了,她要属于自己的一隅时光。
  新加坡,夏家别墅。
  夏长风忧心忡忡地端着一杯咖啡,对母亲夏青岚说:“您告诉我,我的人生里到底遗忘了多少事?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您告诉我。”
  夏青岚看到他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好了,强自按捺住内心的不快。她当做没有听到他的话,端着一碗刚刚炖好的燕窝放到桌上,说:“你跑了这么多天,妈妈也很想你,就不能陪着妈妈聊一聊高兴的事,这么着急就要走。”
  “妈,我真的很着急,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姑娘,在她身上我似乎找到了过去的感觉,很熟悉的那种,是不可抑制的那种情感,我真的想知道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你不是在研究那些中国纸吗?怎么还有心情风花雪月呀?”
  “不!”夏长风大吼一声,“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什么都没有开始,我只是觉得我认识她,认识了很久了。她说她小时候经常会去一家药店买黄檗,认识了一位童年伙伴,她说我很像他。您不是说过,我们以前在北京住过,北京还有我家的房产。”
  夏青岚的心震慑了片刻,很快就恢复平静了:“即便我们在北京住过,也不一定就和她有来往,你还是别想太多了。你父亲是生病死的,我们没了依靠,所以我们才会投奔你舅舅。没有你舅舅,我们母子可就没有今天了。还有,你舅舅想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是他的合作伙伴的千金,刚刚从意大利留学回来,对艺术可是有独特的见解,你遇到一个适合你的女性,才会得到终身的幸福,听妈妈的,没错的。”
  夏长风摇头:“妈,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记得你和我说过白鹿纸吗?我们已经找到了制作白鹿纸的方法,它的出现会改变我们的竞争对手掌握的纸业资源,会扭转我们目前的困境。”
  “这件事我不一直是支持你的吗?还需要多少资金,尽管和我说,我会不遗余力的。但是,你也长大了,总要成家立业的,如果你的婚姻和家族事业有帮助,何乐不为呢?”
  “您也是那样牺牲子女情感去赚钱的母亲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母亲?我这是为了你好,一个男人,有了稳定的婚姻,才可能开拓自己的事业版图,我只有你一个孩子,难道你打算放弃对家族的责任吗?”
  “不,我一定要回去。”
  夏青岚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硬要扭着他,一定会适得其反。所以她思索了片刻,便说:“你可以去,但是时间是两个星期。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做药业的,现在这个时间,是我们的一些药品的最佳采购期,我们和中国云南、美国的合作商约定好两周以后要有重要的合作协议签署,你一定答应我,到时赶回来。”
  夏长风看着母亲,忽然冲上前,拥抱住母亲,说:“我一定会及时回来的。”
  夏青岚轻声“哼”了一声,背着儿子的脸色骤然间苍白起来。她不愿意提起那个人,也不想让儿子再想起他父亲的样子。她恨他恨了半辈子了,如果不是当年自己有眼无珠,错嫁了这样一个利欲熏心又背叛自己的伪君子,怎么会让父亲亲手创下的家业毁于一旦?如果不是她当年睿智英明,早年便委托兄长在新加坡置办了一处产业,还在兄长公司投资了股份,她们母子怕是无处容身了。幸好,她对这些财产的隐瞒,居然真的救了自己母子。
  想到这里,她幽幽一叹:“我们都是华人,不能忘记我们的根。如果你愿意为中国的传统文化事业做些贡献,我会大力支持的。”
  “谢谢你,妈,我这辈子都会好好爱您。”
  听到这句话,是夏青岚最幸福的时刻。无论如何,她还有儿子在身边陪伴,这比什么都重要。
  黄欣悦再次踏入文道拍卖行,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拍卖行的大门重新装潢过了,更加时尚立体的造型令人眼花缭乱。一楼的拍卖厅里不时传来各种声音,有人惊喜,有人烦忧,恍然间,在失去的同时会重新得到。
  她看到顾明晨的时候,他的背对着门,正在看窗外那些矗立的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楼厦,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前途无量的他却显得有几分萧索。他的办公桌上多了一盆兰花,和表姨最近养的那个品种非常相似,只是用的是木盆。
  “顾总,我来交付这幅已经修复完的画。”
  他并没有将头转过来,只是说:“放下吧!”
  “您不要看一看吗?”黄欣悦很奇怪,素来嚣张跋扈的顾明晨难得如此安静,也难得这样对她的工作不再挑毛拣刺。
  “不用了,有的是时间看,反正你也跑不出地球去,到时候,再找你就是了。”
  黄欣悦抿着嘴,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顾总,我的意思是,如果您对这幅画还满意的话,那请允许我可以辞职。”
  顾明晨没有回答,椅子忽然旋转过来,对她怒目而视。
  黄欣悦在他的眼神里看到的不仅仅是怒火,还有一丝哀伤,仿佛是受了什么打击,她有些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只见顾明晨起身,走过来夺过她手里的画盒子,打开,轻轻将他挂在了自己办公桌旁边的墙壁上。画作修复地非常完美,竟然一丝一毫的瑕疵都看不到,那画风浓淡相宜,手法娴熟,有着原作主任的气息。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即便这画是赝品的话,那么原作主人是在什么情形下才有的这幅作品,为什么又会流落民间呢?他其实已经偷偷找了很多资料,但是都一无所获。
  不过,从现在开始,他就是这幅画的主人。穆先生虽然很好奇他为什么会破费买这幅前途未卜的画作,他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想把它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不让它再转入他人之手。
  “顾总,我觉得我有权利提出辞职,我可以不要这个月薪水,可以吗?”黄欣悦觉得自己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坚持到底。
  顾明晨并不理她,指着分别指着那幅画的上端和下端说:“上边那个叫天杆、天头,下边的叫地杆、地头,宇宙是自然的大天地,人是一个小天地,人与自然在本质上是相通的。这些装裱匠人所遵循的古法手工也承继了这种‘天人合一’的思维,装裱用的纸张也要选择和谐相生的品类,比方这白鹿纸,有韧性、柔软、洁白,不易变质,所以我们看到的古画都充满了自然的力量,而做这些工艺的匠人是将自己融入在画里,融入在这伟大的创造里了,对吗?黄女士。”
  黄欣悦以为顾明晨会暴跳如雷,自己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诸多准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说出了这番充满了哲思与力量的话,让她吃了一惊。她不敢回话,只是低着头,默默无言。
  “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易经》里所说三才之道,将天、地、人并立起来,并将人放在中心地位,就是说明这人的重要性,你说,你这么重要,我怎么肯放你走呢?”
  “你……”黄欣悦被这样的顾明晨给吓到了,从来没有见他这样说过话,简直是匪夷所思,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次你不能再阻拦我了,我有我的理想,我有我的自由……”
  “黄欣悦,记得你说过,你是要做成那白鹿纸的,对吗?现在你做成了吗?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便是你通晓整个流程,在这个漫长的过程抓不知道哪道环节会出问题,到时就会前功尽弃。难道你不想找到更多和你一样想把古纸发扬光大的同行者吗?真的不想吗?这不是你的责任吗?”
  这些话说得冠冕堂皇,黄欣悦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顾明晨轻轻鼓起了掌,严肃地对她说:“黄女士,还有半个月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这是一场国际文化交流会,你不想借此机会向别人好好展示你寻找白鹿纸的经过与结果吗?不想让世人更加了解它吗?”
  黄欣悦惊觉自己被顾明晨的思维给扰乱了,她立刻退后了几步,说:“顾总,你这是在引君入瓮吗?”
  顾明晨忽然笑了:“学得很快,这么快就知道反将一军了。不过,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这个机会可是真的难得,错过了,就会错过一场中国纸的盛宴,真是可惜了。”
  黄欣悦看着顾明晨有些诡异的笑容,不知道哪里不对,只是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向一个未知的世界。但是,她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过去。
  “好,我留下。”黄欣悦咬着牙,终于说出了这一句话。她不想再看到顾明晨了,于是她决定暂时离开他的视线,让自己的心里静一静,于是,她吊着脸,转身匆匆离开。
  她后边的顾明晨蜷缩在自己的椅子里,呆了片刻,忽然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然后忽然仰头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他盯着桌子上的那盆兰花,喜悦渐渐升起。这是他今天早上在花市刚刚买回来的,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花器,所以就将一只仙人掌给拔了,栽到那个木盆里。
  万物和谐相生。这花配不上一个和谐的盆,居然是这样的不顺眼呢!
菜单 下一章
猜你喜欢
沉浮(又名官途)
身世神秘的刘飞大学毕业之后,由于性格嚣张,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面临着重重危机,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全方位打压,且看刘飞如何在一路横冲直闯碾压各路对手,如何弄清身世横扫各大势力,登顶人生巅峰!
梦入洪荒
都市其他完结
一代天骄
万千敌人,道不尽的萧杀! 赵恒冷光一凝,厉声喝道: 【长刀在手,谁愿陪我再战巅峰?】 写不了名著,更不是大师, 只能写一本能让读者消遣一笑的小说。
一起成功
现代都市完结
狂少下山
你无论权势滔天,富可敌国,无所不能,在我面前也是蝼蚁而已。 我是陈宇,能要你的命,也能救你的命,更能成就你。 九个绝色师娘辅助我勇攀高峰: 大师娘,华佗版神医... 二师娘,强者归来... 三师娘,神都最美强者,不服就干... ...... 九师娘,商界唯我独尊... 陈宇小犊子,师娘们辅助你飞升,主宰世界,挡者...,一个字,“死”
陈宇醉
现代都市连载
枭少凶猛,替嫁娇妻宠上天
一场替嫁阴谋,蓝依依被送给了传说中丑陋瘫痪的克妻大佬,新婚夜,她被男人逼着主动……   众人皆知,傅寒枭是A城的疯批活阎王,性情古怪暴戾还克妻,没有哪个女人敢跟他扯上关系。蓝依依做为克妻大佬的第九任妻子,众人都等着她被横着抬出来。   可三天后蓝依依红光满面戴着硕大鸽子蛋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个月后她晒出孕检单和无数珠宝财产,蓝家人嫉妒红了眼,逼她离婚让出傅夫人之位。   蓝依依微微一笑,什么也不做只唤了老公两个字。   于是克妻大佬不克妻,他宠妻上天,蓝家人走着进来爬着出去,那些曾经得罪过蓝依依的,全部排队上门赔礼道歉。   蓝依依一头扎进活阎王怀里,“老公,你对我这么好,我要如何报答你。”   男人双臂收紧,嗓音低沉暗哑:“来,二胎安排一下。”
年年有余
现代言情完结
权路谋局
吴建国,一个帅气、果敢、忠义的事业男,被众多美女包围式的追求。但他自制力极强,与两小无猜的赵丽天专心相爱。 然而,他被一主要靠美貌而在官场步步高升的杨咏看中。杨咏一边伺候官场里极个别的色狼,同时,她模仿武则天用权力寻欢男色,吴建国,成为最主要的猎物……
第二台阶
都市其他连载
做局
普通人做事,聪明人做式,高手做局。 随着老板突然出事,职场春风得意的乔梁遭遇重挫,随即又被妻子背叛,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圈套……
易克1
现代都市连载
上一章
下一章
字号
5
间距
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