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首页 | 排行
收藏 | 打赏

下载翻阅小说客户端,尽情使用听书功能!

取消 立即下载
加标签 收藏 打赏

黄檗向春生

官方客户端专享绿色无广告版

前往趣小说

恭喜你中了200金币

下载趣小说客户端

即可领取


0

温馨提示

您还没有领取红包哟!

关闭后将无法领取该红包

确认关闭吗?

第二十章:浮光掠影

  于是,她去西单买了几套精致的衣服,又去做了头发,将自己变成一个优雅的职业妇女,故意装作情场失意,到了那个酒吧里故意喝得酩酊大醉,终于她看到那个女人叼着烟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位大姐,遇到什么伤心事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喝酒呀?”
  颜雪珊看到鱼儿终于上了钩,心中暗自开心,脸上却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我怎么能不伤心?我找我的男人找了很久,才发现他是个骗子,她骗了我,让我离婚,自己却娶了个中药店的老板娘,还生了一个大儿子,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别说伤心了,我恨不得扒了他皮的心都有……”
  “中药店?”那女人皱了一下眉头,“你是说哪里的中药店?”
  “就是西城区挨着大街的那家叫素问堂的。”
  “你说的是素问堂?这北京城怕是不只一家吧?”
  “不,老字号的只有一家,他家最有名的药就是祖传的跌打药丸‘春风丸’,那药贵的离谱,连包装都是一流手工纸,恐怕北京城别分号。”颜雪珊很庆幸自己早就摸透了对方的情况。
  “你说的是真的?”
  颜雪珊又喝了一大口酒,凄凄惨惨地说:“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也没你的事。”
  谁料那女人皱着眉头说:“没想到,他是个这样口是心扉的人!”
  “怎么?你也认识?不会吧?你也是他骗到手的女人?哈哈哈……”颜雪珊说完,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女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是毕竟常在这场景里混,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她很快就清醒起来,等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质问:“你不会是来诳我的吧?你是早就打听好了,故意来挑衅的?告诉你,别以为老娘好欺负,老娘也是见过市面的人,不怕你这背后捅人刀子的把戏!”
  “什么?你居然真的是?”颜雪珊先愣了一下,忽然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
  “哼,我不认识你,自然也不会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如果听到他亲口说的呢?”
  那女人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颜雪珊知道自己戳中了对方的心窝,于是趁热打铁地说:“其实你长得如花似玉,是个谁都艳羡的没人,连我看了都觉得动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一棵树下吊死?早点揭露那个花心男人的真面目,我觉得倒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那女人虽然没有回答,颜雪珊已经知道自己即将大功告成,只要见到曹海峰,在众目睽睽下揭露他的罪行,即便不能将他绳之以法,但是他在现在的家庭中的地位必然会一落千丈,在他所从事的药业中也必然大受损失。现在的网络如此发达,只要几分钟,他那丑恶的嘴脸就会被传到各种平台,引发众人唾弃。颜雪珊想到这里,嘴角浮起笑容:“你可以不信我,但是总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男人对不真不真心,你自己应该知道。”
  说完,她端着杯,故意喝了一大口,然后摇摇晃晃地朝外走。
  没走几步,就听到后边的女人说:“好姐妹,回来,我们聊一聊,好吗?”
  颜雪珊站定了脚步,笑着回头,说:“我们其实可以谈很久,你说得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四周的霓虹闪烁,大大小小飘动的光点打到那女人的脸上,
  那女人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纤细的腰肢开始随着快节奏的音乐摇摆起来。
  颜雪珊也笑了。这一路走来,实在不易。但是还好,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这一天袁正华觉得有些心慌,却也是不清楚为什么。
  他出门为一家合作的药店送去了“素问堂”的招牌——“春风丸”,这名字听得可笑,这是他的老泰山亲自取的新药名,他说人要向善向阳,希望用了这跌打丸的人都会痊愈,走起路来向春风一样。他可是整整苦了三年,才熬出头的。
  起先这老泰山根本就看不上自己,即便他把自己全部身家,包括那古白鹿纸的技艺都传授给了妻子夏晴岚,也还是照旧没有好脸色给他。他心里其实也是不高兴的,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名纸配方。但还在去年老泰山终于驾鹤西游,他才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男人的体面。妻子夏青岚虽然有着独生女儿的骄傲,但大多数还是由着他的性子来,就这样,他觉得自己该出放松一下了。
  半年前他随着一个上京来送中药材的外地客商到了三里屯,认识了这个叫赵鹤雪的女人,这个女人柔情似水,那夏青岚的傲娇不同,会让他重新找到一个男人的风骨,来来往往后,他竟然有些离不开她了。但是害怕妻子发现,总是借故给一个同乡送药的理由出去,好在这么长时间以来,并没有露出蛛丝马迹。
  这个周六,妻子带着小儿子去郊外的朋友家玩去了,他看到大儿子袁秋生还是和以往一样自己躲在屋子里吹着口琴,不由叹了口气。这孩子的性子很倔强,他不想做的,谁都干预不了。
  妻子夏青岚总是说,要把他送到寄宿学校里起,但是没有想到遭到了他的拒绝,他并不在乎继母的对自己的态度,只是说:“我是我爸的儿子,我爸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哪里都不去。”
  他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这样决绝。他出门的时候,似乎觉得从大儿子的屋子里射出了一道冰冷怨恨的目光,使他心里沉了一下,但只是犹豫了片刻,他就决定不理睬,继续走出门去,开了自己了那辆奥迪车,直接三里屯驶去。
  他一到自己最熟悉的酒吧里,就觉得今晚人格外多。酒吧采用的是中西合璧的装修风格,正对着门的恰恰是一只巨大的玻璃屏风,屏风中间的间隙很巧妙地以纸艺雕塑成几只白色的灵鹤仰空高鸣的样态,名字叫《瑞鹤仙影》,这正是几个月前他亲自找人设计制成,也确实讨得了赵鹤雪的喜欢。正前方是一个小小的舞台,有人正一脸陶醉弹着吉他。台下有人正喝得酣畅,但唯独不见赵鹤雪。
  他觉得有些奇怪,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就柔情万种地递上一杯威士忌,与自己笑语欢声了。这时,听到吉他声戛然而止,赵鹤雪穿着一件酒红色的露肩晚礼服,笑着上台说:“亲爱的朋友们,为了让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我们精心准备了一个特别节目,下边请我们特邀的琳达女士来为大家做讲解,欢迎。”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刚刚上台的这位琳达女士要说些什么。此刻,投影仪忽然亮了,只见一张古旧的照片清晰地显露出来,这是一个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寿诞照片,四周是三个年龄相差不太的少年,还有一个**岁的女孩子。少年之中有的眼神澄澈,有的萧索,有的迷茫,但还是看到那女孩灵秀的样貌,非普通人家的闺阁少女。
  只见一位端庄大气的中国女士上前,指着那个女孩笑着说:“谢谢大家倾听我的家族故事,我就是这个女孩子。那时候,每个人都青春年少,心底澄澈,一片美好,但是后来,有人变了,只为了心中的物欲,亲手设计害了自己的长兄与妻子,气死了自己的师父。如今他拥有的幸福人生都是建立欺骗、谋算的行为上,他有一个肮脏与龌龊的灵魂,我一直很苦恼,我不能对他怎么样,甚至不能通过法律手段去惩罚他,我只能眼整整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得意地活着……”
  袁正华,即是化名为琳达的颜雪珊所说的曹海峰,他看到那张照片的第一眼,就知道谁来了。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后,人早已经冷汗淋淋,跌坐在一张欧式沙发椅上。
  酒吧里的平常杂乱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在过滤着一个特别的故事,故事里包含着一个灵魂都不会得到安宁的诅咒。他知道自己太低估颜雪珊的能力了。虽然从小就知道她聪慧伶俐,不是普通男人可以驾驭的女人,但是没有想到她还是可以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还早已经洞悉了一切真相。
  他想起身,却被一旁装作若无其事的赵鹤雪按了下来:“怎么?着什么急?酒还没喝呢!”
  他摇头说:“不喝了,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我得赶紧回去。”
  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手被赵鹤雪尖利的指甲掐得很痛,他看到她递上来不是他平常喝的那种威士忌,而是一种通体发黑、流淌着一种邪恶气息的液体。
  他有些慌了,问:“这是什么酒?”
  赵鹤雪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这说酒吧新调制的鸡尾酒,叫‘人面兽心’,不然,你来尝一尝,看味道怎么样?”
  “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曹海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硬着头皮问道。
  赵鹤雪摇晃着那杯黑色的液体,不以为然地说:“昨天和琳达女士聊了很久,她始终不肯说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我却觉得,既然是这样一个脚底上长疮、头上留脓,从头坏到脚的男人,那还可怜他做什么?如果是我被这样的男人骗了,我非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剁碎了扔到海里喂王八去,不,这样脏的东西怕污染了大海,还是用火烧了扔荒野里,让老鹰啄上千口万口,反正就是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此刻,他听到颜雪珊还在说:“我今天和大家讲述这个黑暗的灵魂,其实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如果出了意外,那么就会再毁了一个家庭。我心里真是想到一百遍将他千刀万剐的理由,但是又会想一百遍饶恕他的理由,想了想,决定找她的妻子摊牌,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这种道德败坏的人就该没有好下场,我们支持你,琳达女士!”
  “对小人,不能行君子之道,该收拾就得收拾一下。”
  曹海峰的腿颤抖起来,再也站不住,他有些呼吸困难,一口气将那杯酒喝下去,腹中顿时开始了排山倒海般的灼热与冲击,他捂着肚子,很艰难地扒开赵鹤雪的手,酒杯掉落在地上。
  他顾不得看一眼,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太可怕了,这两个女人联手了,一定会将他所有的努力彻底摧毁。他忍着腹中的痛楚,挣扎着,到了停车场,摸出钥匙,开了车,上去,飞速朝西郊而去。他不敢回家,怕让夏晴岚看出自己的异常,无法自圆其说。他要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摆平这两个女人的纠缠。
  酒吧里的颜雪珊看到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曹海峰就这样逃掉了,心里非常不甘心,她在众目睽睽下,流着泪冲下来朝外追了过去。她有很多话要对他说,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狠心?他的行为要毁掉很多人的幸福,他可是真的没有丝毫愧疚?
  但是,她却被赵鹤雪拦腰抱住:“你要做什么?找他拼命?不要傻了!你这样就是把自己白白给搭进去了!”
  颜雪珊没有想到赵鹤雪这样冷静,她问:“那你想怎么办?”
  赵鹤雪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忽然到里边拿出一把大铁锤,照着中间那张大玻璃屏风用力砸了起来,只听到“噼里啪啦”一阵碎响,地上到处是大片大片的玻璃,这举动实在魄力非凡,惹得场内的很多人惊呼起来。
  颜雪珊呆呆地看着赵鹤雪碎发凌乱、满脸通红的样子,忽然摇头说:“就这样算泄愤了?他夺了你的真心,这笔账该怎么算?好,好,就算你可以放下,但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这里还记着他的三条人命!”
  说完,她还是想追到他,向他索要个前因后果!她刚要跑,觉得脚下的高跟鞋影响了走路,索性将鞋脱了,扔到一边去。
  几步下来,脚心已经被尖锐的玻璃咯到生疼,但是她依旧跑着,要去追上那个坏人。
  身子被禁锢住,听到赵鹤雪的声音有些焦虑:“你要冷静,不要发疯!我不许你去,你今天必须留在这里,听到了没有?”
  “不,”颜雪珊泪水横流,她挣扎着,扭动了身子,用力推开了赵鹤雪。
  赵鹤雪没有站稳,就这样被颜雪珊这股忽发的力道推出去,她倒退了几步,脚下踩到了玻璃,迅速滑了下去,只听她“啊”了一声,人重重摔倒一堆碎玻璃里去,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在与死亡搏斗,但是很快神色就萎靡下来。
  大家又是惊呼了起来。
  颜雪珊早已经发现不对劲,她顾不得疼痛,踩着碎玻璃上前,拼命摇晃着赵鹤雪,她抱着她的头,发现自己的手上都是血,一大块玻璃扎进她的后脑,还有一些细碎的扎进了太阳穴。
  赵鹤雪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无奈与空灵,这让颜雪珊感到心神大骇,她的手颤抖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说着:“你起来,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赵鹤雪的嘴角微微咧动,似乎理解颜雪珊的行为,似乎在说,这是她的宿命,是她遇人不淑的惩罚,不怪她。
  颜雪珊看到她的瞳孔涣散起来,忽然捂着头,歇斯底里地喊着:“啊……”
  “天哪,杀人了!”
  颜雪珊的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这声音如同山洪般劈头盖脸地冲了过来,眼前无数的金星在闪耀,四周也似乎有无数的脚步开始凌乱起来。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她呻吟着,很想说:“赵鹤雪,我不想杀你,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怪我……”
  但是,等待她的却是冰冷的手铐,她甚至来不及给她女儿准备过冬的棉衣。那是一个冰冷的梦,她在一个黑暗的世界行走了很久,她不愿意看到任何人,她就自己封闭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眠了起来,并且,不想醒来。
  颜雪珊说到这里,抬手看到自己手臂下一个淡淡的疤痕,对黄欣悦说:“这就是当年我抱着赵鹤雪哭的时候被插进皮肤的一小块玻璃,后来就留下了这个疤。”
  颜雪珊在那几年的牢狱生活里,常常呆呆自责,如果不是自己的冲动,就不会白白失去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她也想过,为什么当初自己和赵鹤雪第一次相见,居然就有那份来自女性心底潜藏的相知呢?现在想来,也许是天意,两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雪”字,这个字是天地间最干净的一个字。父亲为自己取名“雪”字,是希望自己此生都有一条干净的灵魂。可是,她辜负了父亲的期望,竟然由于自己的执念,害了别人。她看着手臂上的疤痕,叹息着,这份愧疚怕是一辈子都消弭不了。
  黄欣悦看到那个疤,忽然理解了母亲那切肤的痛。如果当年的不是母亲,是自己的话,也是根本不会有母亲的这种执着与勇敢。
  “我后来被判了六年刑,第一次亲属探视,来的还是你姨父。是他给了我对未来的期待。他说我还有你,为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争取早些出来。”
  “其实,您只知道他来监狱看您,你却不知道,我姨父为了你到处求人,到处找律师,想为你减轻刑罚。以他那样清高的人,要到处去低头求人,实在是太难为他老人家了。这些也是后来听我姨说的,她说我姨父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平素谁来求,都是按部就班,没有一丝苟且,就是为了您的事,他几乎跑断了腿,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就熬了好几个通宵,亲自临摹了一幅《疏林寒绿图》,因为他知道他们学校的洪校长有个学生就在法院做主审法官……”
  颜雪珊听了有些震惊:“他费尽心神做了仿制品,原来竟然是为了我?”
  黄欣悦继续说:“不仅仅是这样,第二次临摹《疏林寒绿图》,也是为了找到你恨了一辈子的人。他老人家用这幅画引来了曹海峰,才知道他已经双腿残疾,一辈子要坐在轮椅上生活了。所以,他老人家觉得,他既然已经受了惩罚,就不要再追责以前的事了。”
  “是的,我入狱六年,并不知道这些事,后来我出狱后,看到他被人推着出门,才知道他就是那次在逃离了酒吧的当天遭遇车祸导致瘫痪……”
  颜雪珊回忆着那时候的场景,她在泡桐树下看到已经上了小学三年级的小欣悦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举着一张奖状对刚出胡同的任文良喊着:“姨父,我又得了三好学生了,您看,这是奖状。”
  任文良笑着点头说:“我们家欣悦就是好孩子,快,回去,让你姨给你摊鸡蛋饼奖励你一下。”
  颜雪珊不敢出来,只敢躲在后边偷偷看着任文良领着女儿的手回家去了。
  由于她当年的冲动,致使一个无辜的人失去了性命,这是自己的罪恶,她怎么敢告诉女儿这些,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看到女儿生活无忧,被照顾得很妥帖,她决定不去打扰她的生活,让女儿快乐无忧成长。
  “姨父拿出第三幅《疏林寒绿图》时我在场,虽然说表面是给了任鹏,但我知道,姨父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那份原画不受损伤……也是为了缓解我姨对他的怨恨……用心良苦……任家遇到过很多次困难,姨父从来没有想过变卖那幅画,就这样忠于对您的承诺,一辈子默默守护着这幅画,守护着您的女儿……”
  颜雪珊听到这里,已然潸潸泪下。她恨自己还曾经怨过他置身事外,恨他拦着自己去复仇,恨他瞒着关于曹海峰的一切消息,原来他都是为了自己和欣悦好。
  “我对不起你姨父,都是我们母女拖累了他。”
  黄欣悦抱紧母亲,也唏嘘着,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有了力量,可以温暖母亲,给她以未来的希望。
  “那……后来呢?”她打断了母亲的话,想转移她的哀伤。
  颜雪珊抽了一下,擦干眼泪,神情有些复杂:“我知道你是对安德烈的事情比较好奇,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跟随他去了法国?”
  黄欣悦点头。对于母亲来说,那段过去的时光,不会太过于安然,一定是带着很多哀痛,也带着很多欢喜。
  颜雪珊重新回忆起来。由于那几年她积极改造,表现良好,并没有在既定的日期出狱,而是提前了半年。所以连任文良和刘淑惠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已经出来了。
  她记得,她当时离开了那胡同,在“素问堂”中药店附近呆了很久,实在想不出好的法子。如果是当年,她是有勇气去和他现在的妻子去揭露他的丑行的,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想到赵鹤雪的无辜逝去,想到女儿没有父母的孤独与无奈,居然真的有些踟蹰了。
  所以,她在旁边的小吃店里吃了些东西,终于有了些气力,然后起身继续往北走,大约走了四五百米,忽然看到临近接街道的一个院子的大门开了,有位老人拿着一个牌子放在门口,上边写着:“招聘保姆,要求年龄二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人品端正、身体健康、干活麻利,薪金四千五百元,包吃住,有意者请面见安德烈先生详谈。”
  她没有丝毫犹豫,上前就按响了门铃。这样好一个隐身的机会,对她来说,就是天赐的机会。每天只要有买菜的时间,就可以出来探听一些曹海峰的情况。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要摸出曹海峰的行迹规律,总会找出蛛丝马迹,总会找到机会的。颜雪珊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面前出现了一条生机之路。
  开门的还是那位老者,他说自己姓马,是专门负责门卫安全的。他带着颜雪珊朝里走去。这是北京城一个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的院子,房子装修得很有中国江南的意蕴,亭台楼阁都有缩影,庭院里的一汪鱼池,游动着十多条大大小小的锦鲤。顺着几株宽大的凤尾椰子树走到尽头,就看到一张木质休闲椅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国男人拿着一份报纸正在阅读。
  “安德烈先生,这位是来应聘保姆的。”
  安德烈抬眼望了一眼颜雪珊,顿时惊了一下。对面的女人穿得很素淡,她仿佛想刻意掩饰自己身上的光彩,但是她没有因为见到一个有着法国籍的华人而意外,那淡定的眼神说明她是有过经历的女人。
  “你的名字?年龄?为什么来做保姆?”
  “颜雪珊,三十四岁,我从江西来,家里没有亲人了,到了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总是考虑要生活的,正好看到这个招聘,就来了。”
  就这样简短的几句话,安德烈似乎有些无奈,只好搓了搓膝盖,说:“如果你觉得可以,就先尝试一下,觉得不适应,也可以随时去留。我也只有一年的时间留在中国,一年后我就要离开,这个房子也会有别的主人,你只能最多一年在这里,怎样?”
  “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安德烈觉得自己的两只耳朵发痒,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中国语言也是内涵丰富,他虽然是个中国人,但多年随着家人在国外生活,似乎还是觉得自己少了些什么,所以这是趁着有些生意要做,回到中国多呆两年。他这一呆才发现自己不舍得走了。
  他特别喜欢北京的古树,万物得益于天地滋养,人类的情怀确实可以在看到那些古树的瞬间而改变。自从他的视线里开始有了那些古树,他才找到了自己的灵魂归宿。所以,他有空就骑着自行车到处去找寻那些带有岁月痕迹的古树,他觉得它们都是有思想的,是人们并不懂得它们,所以才把自己的思想强行加到它们身上,尤其是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都是最美的诠释。
  但是,就在看到颜雪珊的这一刻开始,他在她身上嗅到了一种类似于古树一般超凡脱俗的宁静之美。她穿的是普普通通的衣服,年纪并不老,似乎刻意隐藏着一种内在的芳华,这种不同的气质从何而来他没猜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她,不是真正的她。
  还有这句简单的话:“一年的时间,足够了。”这段时间对于她来说,也许只是暂时的栖身,她必定会有自己的打算也说不定。但人家既然可能做到这样内敛低调,一定也是有着不足为外人说的苦衷。
  所以,他打算试用一下,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他没有想到,自从这个女人到了家里,他的视线竟然渐渐从四周所有的好奇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早上,他吃到了最有中国特色的面食葱油饼,还有院子盛开的玫瑰花居然也成了米粥里的主要材料之一,还有,几只半透明隐隐露出里边的鸡蛋、西葫、虾皮馅料的饺子粑。他完全没有料到,那双纤长的手可以妙手回春,将那些普通的草木食材可以这样做成美轮美奂的艺术品。他嗟叹之余,开心地咬了下去。
  每天做完早餐,颜雪珊就提着篮子,到附近的菜市场去买菜。这途中一定会经过“素问堂”,她第一次看到曹海峰被人推着上车出门,还惊呆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一次,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这才在看到他们一家人一起出门后,才悄悄走了进去。药店里只有一个忙碌的小药工,看到颜雪珊连忙迎接:“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
  颜雪珊愣了一下,连忙说:“给我包十斤黄檗。”
  “黄檗?”小药工笑了,“我家有一个经常来买黄檗的小姑娘,她家是做裱画用的,您也买这么多,不会也是裱画吧?”
  颜雪珊听到这话吓得慌了一下,连忙摆手:“不是,我家有个病人,这是老中医给的配方,有用的。”
  “呃,这样呀,您等下。”
  不一会儿,小药工就抱了一大包药来给颜雪珊,颜雪珊付了钱,装作什么都不懂,问:“你家这店年头不少了吧?主人怎么称呼?我怎么从来就不知道有这家店呀?”
  小药工奇怪地看着她说:“一看您就不是这本地人,这是大名鼎鼎的夏家中药铺,从夏家祖上至少有三代以上经营了,不过,是后来夏家的独生女儿招了个外地女婿,这药店才改名了。”
  “你家老板怎么称呼?我看到你家现在的老板腿脚有些不太方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姓袁,叫袁正华。我家老板本来是个健全人,真是可惜,如果不是六年前他非要去西山看风景,出了那场车祸,与我家老板娘可真是神仙伴侣,现在呀,半边身子不能动,可是苦了老板娘了……”
  “呃。”颜雪珊这才知道原来曹海峰已经不叫曹海峰了,他攀了高枝,娶了有钱又漂亮人家的女儿,连祖宗也不要了。六年前,他就已经残疾了吗?难道是那天出的事故?可是,面对这样一个生活的不能自理的人,还谈的上什么仇怨呢?就在这一刻,她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了。
  她就一直这样想着,付了钱,看到自己抱了一袋子黄檗出来,觉得啼笑皆非。她要这黄檗也是没有什么用处,想来想去,不如偷偷把它放到任家门口就离开。
  于是,她这样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想起那个小药工说的小姑娘,那一定是自己的女儿欣悦,她多想见到自己的女儿呀!但难道真的就这样放过他吗?
  任家的胡同口,总是很清静,这个时辰,更加鲜少看到几个人。她看到任家的大门还是原来那种古朴的样式,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胡同变得比以前整洁多了,墙边到处是美丽的木槿与玫瑰,还有种了几株四季海棠,现在是夏末初秋了,等待来年,必定是一个繁花满天的风水福地。
  她想了想,把黄檗放到门口,刚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门口响动了,有人走出来,然后就听到急切的声音传来:“雪珊,是你吗?你出来了?”
  她只好停住脚步,讪笑着,对任文良说:“姐夫,我是提前……放出来了,原谅我没有告诉你和我姐,我是怕影响你们的生活……”
  任文良想来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叹气说:“你姐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会太较真的,还有,欣悦大了,也懂事了,一定会理解你的苦衷,不会怪你的。”
  颜雪珊迟疑了一下说:“这些我都知道,我想,我毕竟是个有过往的人,就是你们不在乎,这左邻右舍的邻居呢?到时候说三道四传到欣悦的耳朵里,不是白白让她不开心?谁愿意有这样一个妈呢?”
  “你的也有些道理,欣悦确实是个自尊心强的姑娘,别看她话不多,但是心里可明白着呢!你要是觉得心里不安生,就晚点再见她也成,不过,你还是搬到家里来吧!这北京城寸土寸金,费用高,家里也不是放不下。”
  颜雪珊摇头:“不了,姐夫,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在一个法国华商家里做保姆,主人对我很好,我有吃有住,每个月还有工资拿,挺好的。”
  “保姆?”这两个刺痛了任文良的心脏,颜雪珊是师傅的独生女儿,自小在师傅教导下琴棋书画几乎无所不精,虽然没有在高等院校读过书,可是她的文化底蕴绝对不是普通的都市女性可以比拟的。当保姆,这种牺牲尊严去逢迎主人的工作,她都可以选择做下去。他总觉得她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绝对不只是现在这样简单。
  想到这里,任文良有些急了,竟然冲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说:“雪珊,我不许你再做傻事了,听到没有,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你也不是以前的你了,要记得做事之前考虑一下后果。”
  颜雪珊笑了笑,回答:“姐夫,不,良哥,我都经历过那么多了,我不会再向以前一样冲动了,我已经受到了教训,以后也不会再轻而易举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一搏的,你放心吧!”
  任文良没有放过颜雪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看到她面色和蔼宁静,心中叹息这几年牢狱生活果然是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变得成熟了,这才松了口气说:“如果你觉得现在的生活适合你,我和你姐也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有事还是打个电话过来。”
  颜雪珊点头,脱离了他的手说:“我会的。”
  任文良这才醒悟自己是有些情急了,有些失了分寸。他看到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空中的鸽子偶尔飞过,也似乎没有人会记得颜雪珊这个人,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便颜雪珊走近自己身边,她也不会成为自己的那个她。这段缘分,在时光的交错与世事的无奈中都随风消逝了,他更应该珍惜眼前人,所以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颜雪珊先转身,毫无牵挂地朝外边的街道上走去,她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她看到任文良一成不变的坚定眼神,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交给他,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此刻,安德烈和自己的一个法国朋友就在不远处,看着胡同口颜雪珊和一个中年男人亲昵又分开的样态。
  安德烈打算趁自己快要回国前,找一些内行人收一些中国古画带回去。他在艺术市场上的朋友弗兰克正游说自己投资赚取艺术财富,他有些心动,和弗兰克相谈甚欢。之后,他打算亲自带着弗兰克在老北京的胡同里转一转,介绍一些这些胡同里的故事。但是刚走了没多远,就看到颜雪珊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这同样让安德烈感到吃惊,他以为她是孤身一人在北京漂泊的人,但看到她与那个男人熟稔程度,两个人似乎很有渊源了。安德烈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有些不太高兴了。
  “哦,先生,你的眼睛并没有放在我给你的画上,你看的是一位中国美女与一位中国熟男……”一旁的弗兰克却比他更加不满。
  “弗兰克你不要误会,那个女人是我家刚来的保姆,她还在考察期内,我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她的人品与能力,否则……”
  弗兰克白了安德烈一眼,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这个理由很充分,但是,安德烈你很聪明,你当然看的出那个中国女人的样子根本不是一个保姆的气息……嗷呜,你对我太没有诚意了……”
  安德烈很无奈,只好说:“弗兰克先生,我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对你是百分百的诚意,请相信我……”
  “那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这样吧,明天我就把资金打进你们弗兰克公司的账户上,好吗?”安德烈本来还有些迟疑到底要不要投资,但听到弗兰克这样说,心里忽然踏实不下来,所以只好决定提前结束对弗兰克公司的考察期。
  弗兰克这才转怒为笑,对安德烈伸出手来说:“亲爱的安德烈先生,应该说是我们的弗兰克公司,你现在已经是我们公司第二大股东了,以后我们就战斗在一起了!”
  安德烈只好伸出手来和对方握在一起,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很慌乱,用中国人的话来说,是七魂八魄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菜单 下一章
猜你喜欢
官途
描写某高官李向东10年官样年华,地域横跨经济中等发达地区、边远贫穷地区、发达富裕地区,主人公也历炼了不同地域、不同职务面临的种种危机与挑战,是一部写实的网络小说。
怎么了东东
都市其他完结
惊涛骇浪
天上掉馅饼,最美县花主动委身下嫁基层科员,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许一山出身农门,捡漏当了公务员,官场中尔虞我诈,生活中受人欺凌。他从不放弃,永不言败,从一个小科员逐渐成长为一方大员,最终抱得美人归。
天下南岳
现代都市完结
龙刺
危机四伏,利刃出鞘! 全球追击,虽远必诛!
绝对零度
军事战争连载
亲爱的京畿刑狱使
京畿刑狱使秦锋携带秘密任务奉命至较为偏远的青田县担任县令。少女心爆棚的仵作房绿衣、温文尔雅的厨娘刘秀娘、立志赚大钱的儒生柳博言、高冷的杀手护卫东方将辰、三位性格迥异的捕头……形形色色鲜活的生命闯入他的生活,为这一次不平凡的任务增添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色彩。
空舟
历史架空完结
超能黄金瞳
穷小子杨俊偶然间开启了透视眼,哪个姑娘身材最好?哪张彩票会中大奖?哪个古墓有宝藏?哪座山脉有金矿?他可以知晓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秘密……从此过上了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风流潇洒人生。
傲娇小山竹
都市其他连载
南宋游记
后世特种兵杜雨晖灵魂意外的穿越到了南宋初年6岁同名孩子的身上,善钓鱼、懂医术、棋艺精湛、因岁数太小唯有通过跟爹娘配合,以双簧的形式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见证大宋的经济繁荣,面对周边强国的军事欺压,期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之
指点江山
历史架空完结
上一章
下一章
字号
5
间距
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