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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檗向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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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尘埃未定

  夏长风站在门口,悄悄看着周芬妮和几个员工正给孩子们讲解关于如何做花草纸的方法。那些纸浆是周芬妮从造纸厂家快递过来的,她自己为此已经研读了很多遍制作教程,所以此刻讲起来极其流畅。
  这些孩子是在都市里的一群单亲父母儿童,生活的缺失让他们的小脸上挂了一层超越于普通人的成熟,所以一听便学得很快。那些小小的捞纸帘在大大小小的手中左右晃动,虽然有着诸多的不足,但是今天的这一切一定会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留下更多的影响,也许会成为他们成年以后的美好理想。
  周芬妮认真工作的样子正如别人所说,那是最美的。她也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任性的娇娇女,而是让夏长风刮目相看的女中豪杰。他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维的确要变化。这个是日新月异的时代,不是所有的存在都可以被接受,不是所有的过往都要被记住。有些过往,放下了,就是一个新的天地。他看到孩子们正仰头,看着他亲手做的一个正在晒纸的古代女性人物纸艺雕塑,周芬妮正指着那雕塑讲解什么。
  这是夏长风以黄欣悦为模特做的,他自己以前学过雕塑,只是放下很久了,这次经过周芬妮提醒,他重新鼓起勇气,尝试了一次,没想到非常成功。那女人低头劳作的样态,是他在多次悄悄观察黄欣悦工作的神态,不需要多看,他已经把她的一颦一笑都寄存在灵魂深处。周芬妮明明知道那人物的原型是谁,但是却丝毫看不出嫉妒的样子,果然是心胸宽阔的大家闺秀。
  他看到网络上的同步转播得到了众人的点赞,链接自己公司的商城也忽然热了起来,他承认,周芬妮的建议是成功的。她确实是一个可以辅助自己的好帮手,母亲的眼光也一直是毒辣的。每次母亲在药店里一站,很快就能猜度出哪位是可以往来的对象,很快就靠自己的人格魅力打拼出属于自己的天下。人的要素永远是第一位的,再好的产品也是死物,只有人格上去了,事业的宏伟蓝图才会铺砌起来。
  手机铃再次响了起来,是母亲。他走出室内,到了街道上,按下了键盘。
  “长风呀,看到芬妮了吗?她真是个好姑娘,你多接触就知道了。本来我是不同意她来找你的,我担心你脾气上来了,会让她难堪,可是她说,你对他发脾气是好事,说明她可以影响你了。这孩子是我见过的最有肚量的一个了,所以就由着她了。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
  夏长风笑了笑,用温柔的声音对母亲说:“妈,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您可知道,她再好,也不是我心里想要的那个人。请允许我问一句,您真的那么恨父亲吗?您没有爱过他吗?我想,以您的聪明才智,您早就发现了父亲那些过往了吧?你不揭露出来,是因为他在您心中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地位,您请维持自己要的这段幸福,不是吗?”
  手机的另一方传来短暂的沉默,然后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长风,你长大了,妈妈是不该干涉你的情感,但是,那些过去,难道你和她都可以真的放下吗?有些东西,是根本抹不去的伤痛,只要人还活着,就消逝不掉,这才是我劝你改变心意的原因呀!你要永远记住,妈妈是最爱你的那个人。”
  夏长风轻轻回答母亲说:“我知道了,谢谢妈,我会做好自己的。每个人的人生不可复制,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长风,我真的希望那些过去的事不会影响你,你有一天可以早点走出来。”
  “妈,我会的。”
  夏长风挂断电话,看到前边的街道上一位推着轮椅上老伴出门的老大妈,她一便推着车,一边数落着:“看吧,现在还有谁守护着你?就你喜欢的那个狐狸精?她人呢?还不是连个人影都没了。”
  老大爷叹气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怎么还提起来没完了?”
  “能过的去吗?我告诉过你,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听了吗?现在你说这些,是自己腿不行了,需要靠人帮忙了,你想起我来了。”
  “你就不能少说几句,让别人听到笑话。”
  “还知道丢人现眼呀,早干什么去了?”
  夏长风听到这些,不由停住了脚步。他不敢再听下去,往事真的难以忘却?很多天了,他不敢再打扰她,心中的思念已经加剧到了极点,一定要找机会再见她一次。
  此刻,在夏长风牵挂的另一方,新加坡的夏家别墅里,夏青岚迟缓地将手机轻轻放下,呆呆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高楼耸立的天空,思绪无法平静下来。她并不想逆转儿子的人生,但她是过来人,深深知道那种痛苦。当年她无意中察觉到了丈夫的秘密,却不敢说破,因为一旦打破这层纱,藏不住残破灵魂的男人就会破罐子破摔,成为真正被所有人唾弃的失败者。
  那时候,初为人继母的她,很想安慰一下继子那受伤的心灵,她是个善良的女人,无论遇到什么样需要帮助的人,都会伸出手来支撑一下,有时候不辞辛苦送药给人,却分文不取。她觉得,从事这医药行业的人如果没有济世救人的德行,其实还不如乞丐干净。
  但是,秋生那个孩子也许是早早没了母亲,便一直将自己和外界堵了一口墙,外人很难进入那个隐秘的世界。她为此也付出了无视次努力,最终还是以失败而结束。她无可奈何,只好听之任之。后来在看到他喜欢那些工艺打火机,便常常买了让小春生偷偷送给哥哥。
  在那次丈夫出车祸前,她出门办事,在街道上看到一个摆地摊的老人在卖一个漂亮的车马镀铜打火机,她很高兴地买下,但是就那样一抬头,看到丈夫被一个漂亮的女人挎着胳膊进入一旁的商场里去了。她就这样举着那个打火机,呆呆地看了很久,那是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她觉得那种痛令她难以呼吸。
  摆摊老人看到,急忙说:“快点,您还没有付钱呢。我得赶回家去,老伴还等着我吃饭呢!”
  她问:“多少钱?”
  老人回答:“原价七十元,最后的时点了,便宜了,您给五十块吧!”
  夏晴岚塞给老人一张百元大钞,失意地说:“不用找了。”说完,她收起那只打火机,朝前边缓缓走去。
  现在正是下班的高流量时点,前边的红灯亮着,后边的车排得很长,有时来不及拐弯就又到了下一个红灯,依稀能够感觉到车里的人那种焦虑不安与烦恼。这就是都市难以缓解的症结,让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爱着它的博大与深厚的底蕴,但同时又恨着它。
  她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来才发现走过了自己的家门,只好又坐上公交车,走了四站地才重新回到家。她是个女人,最敏感地感觉到近半年来丈夫变了,变得喜欢装扮,喜欢外出了。
  其实她早就发现从外边回来的丈夫总是显得疲惫不堪,对于夫妻之事也很是敷衍,她看在丈夫睡得很满足,似乎还带着甜蜜的回忆。她昏睡的丈夫身上摸出了一个女人的耳环,那是一颗雪白浑圆的珍珠耳环。她不愿意那样想他,但是事实无法抵赖。
  她偷偷哭泣过,她居然会看错人,他怎么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呢?曾经的他很朴实,也很勤快,他在药房里打工,看到装药的袋子用不了多久就磨破了,药常常洒一地,就告诉她,他可以做一种特别的包装纸,他有失传的古纸配方,只要稍微改一下原材料比例,加强纸张的韧性就可以了。开始的时候,她并不以为然,但是他也不争辩,只是趁着有空就跑到郊外去拉一堆竹子回来,还有很多不知名的草药,就这样又洗又晒又蒸又煮,整整十个月过去了。忽然有一天,她回到家,眼前的石桌上出现了一片雪白柔韧的纸,还有流着汗傻笑的袁正华。
  他和她说,他已经把这种纸张的制作流程和原材料比例都写下来了,他会无偿地全部送给她,以感激她对他们父子两人的收留与照顾。大恩不言谢,这是他最真诚的心意。
  她欣喜万分,这样宝贝的东西哪里舍得做成中药袋子呢?
  她把它们小心裁剪,扣上素问堂的专有名章,再找人设计出花草纹,做成祖传“春风丸”的内包装。更加令她喜出望外的是,这春风丸竟然很快卖断货了。
  她想,能够在这一片俗世洪流里坚持这样一片初心,能够看破世间繁华甘愿辛苦劳作的男人,定然有一颗美好的灵魂,可以与这些洁白的纸张媲美。从此,她对他刮目相看,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走进了自己心里。她要的就是这种踏实、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纵然他是一个鳏夫,还带着一个残疾儿子,那都不重要。
  可是他太让她失望了。当她准备好,想和他谈离婚时,他忽然出了车祸,从此再也不能走路。她看到他痛苦的样子,看到他从此以后成了折了翅膀的鸟雀,再也不能出门了,她甚至有些小小的喜悦,这是上天的惩罚与安排。这时,她又发现自己怀孕了,想到如果刚刚出事的儿子就没有父亲是多么可悲的事实,她想就这样过下去吧!她会将所有的苦水都咽下去,无论怎么样,在外人眼里,这毕竟还是圆满的一家人,总胜于劳燕分飞。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她以为这些事永远没有人知道,但是后来还是发生了意外。
  一次,她看到很少出门的秋生独自一个人朝街上走去,觉得很奇怪,也生怕他一个人遇到什么意外,不好和丈夫交代。结果,她看到了秋生和一个四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在公园见面,她当时还以为秋生还有什么亲戚来找他。
  但是,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便躲在树林后边。不料,她听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的继子袁秋生抱着那女人哭着:“雪珊姨,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父亲呢?我母亲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就是那天晚上,我母亲连续带着生病的我难以入眠,有些头疼,我看到他拿了药给我母亲吃,我母亲很快就睡着了。后来也给我拿了药,等我醒来,就看到那样不堪的一幕。刚巧,邻居张大婶家里来客人了,来我家借木椅……”
  那个叫雪珊的女人搂着他安慰说:“孩子,不要伤心,不是你的错,你要好好活着,这是你母亲的希望。”
  “他是个杀人凶手,一定是他!雪珊姨,我好恨!”
  夏青岚看到,雪珊的脸上带着是一种更加苍凉的恨意。
  就在丈夫和继子秋生出事的那个晚上,其实她是去见自己的大哥了。大哥从新加坡到北京,并没有回到老宅子里,而是电话让她去酒店见面。
  她猜不透大哥的想法,只是怯怯地看到大哥一脸严肃地递给她一张照片,她看到是自己的丈夫袁正华与一个非常艳美的女人的亲密照,而他们身后则是流光溢彩的装潢,似乎是一个酒吧。
  夏青岚表情很镇定,问道:“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大哥回答:“是有个做生意的朋友,大家在一起喝多了,说起十年前的事,他当年离开北京很伤心,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可是那个女人却和一个吃软饭的家伙在一起,根本不理睬他,他找人拍了他们的照片,一直留到现在,拿出来给我看,说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还好意思出来混,说早晚有一天要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当时我还笑话他真是个痴情种子,居然还留着照片这么久。当我看到他照片里的男人就是……你男人的面孔时,实话,我也有这个想法,恨不得弄死他!”
  夏青岚低下头说:“我早就听知道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现在他都是个残废了,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你知道?”大哥惊了一下,“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直接回家吗?我不想看到那个男人,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他就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如果不是我们夏家接济,他们父子就是个连乞丐都不如的男人,现在日子一好过了,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夏青岚泪眼朦胧,忽然几下将那张照片撕得粉碎。
  大哥的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你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我不能让孩子看不起他,就算是我遇人不淑吧!都是我的错,可是孩子没有错。”
  大哥摇头:“青岚,中国有句古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现在我正在做一个关于新药品的投资,趁着现在家里生意不错,你也投些资金、买些股票,给自己留下个后路也好。”
  夏晴岚想了想,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于是当场就把一大笔钱转账过去,并签署了文件,所以这次回去晚了。没有想到,回去居然就看到家里的火焰冲天,浓烟滚滚,儿子春生躺在地上,被摔得头破血流,而丈夫与继子被送到医院后,由于伤势过重,一前一后均离开了人世。
  不论多久,她都忘不了那个烟火弥漫的夜晚。春生由于受到剧烈的撞击,丧失了以往的记忆。她哀伤了很久,才终于想明白,忘记就忘记吧!对于那些不好的人,不好的事,随风消逝,也许是更好的结果。也幸亏有那笔投资,她们母子不至于无家可归。她带上那房产变卖后的部分款项和保险公司的赔付,带上儿子春生从此离开北京,到了新加坡,开始了另外一段生活。她给儿子袁春生改名夏长风,希望他的未来不再有噩梦。
  现在,她知道那遏制不住儿子压在心头的纠结,儿子最终还是想起来了,他将自己重新陷入对往事的痛苦里,她很心疼,也知道儿子喜欢的那个姑娘是谁。一个从小就有如此慧根和不平凡经历的女孩子,一定是最懂生活最有爱心的人。但是,那段过往横隔在两个人中间,终究难以两全。她是过来人,又何尝不懂得那份锥心的痛?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胸侧又开始疼痛起来,她只好坐下,稍稍喘息一口,打开桌子上的药瓶,取了两片药,就着水吃了下去。
  药是苦的,却承载着身处险境的人的寄托与希望,这些意念上的坚持,要远远大于医药手段的效果。做了一辈子药了,怎么会不知道药的魂在哪里?
  人生如天地,和煦则春,惨郁则秋。
  顾明晨从业以来,第一次这般紧张,连员工小况都看出他的紧张了,悄悄塞给他一张纸巾,他捏着纸巾,看到对面的颜雪珊依旧雍容华贵,处变不惊,暗自惊叹海外的丰富阅历让一位女性的伟大蜕变。她今天来文道拍卖行的意图很明显,是探求进一步的合作可能,但是言外之意,似乎还有丈母娘相女婿的意味。虽然他很渴求可以得到对方的认可,但是到现在都没有讨得黄欣悦的一句承诺,他还是有些惶恐,如果自己开口提起来,是不是太失礼了。
  颜雪珊嘴角含笑,毫不客气,上上下下将顾明晨打量一番说:“顾总经理,看的出来,你很喜欢我女儿。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和黄欣悦的关系了,我今天的意图你也该明白,难道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顾明晨倚仗常年积累的职业素养,面带微笑,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中早已经汹涌澎湃,他想了想,很郑重地回答:“颜阿姨,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你说得不错,我很确信,您的女儿就是我要和她进入婚姻殿堂的女人,我很珍惜她,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完全得到她的认可。所以,今天我不敢承诺别的,但可以承诺的是,我会做好您交代的每一件事情。”
  颜雪珊很满意地点头说:“也是,我把女儿交给她姨和姨父抚养,也是希望她可以做个安安静静的好女子,可惜的是,那两个人,一个是浮躁计较,一个与世无争,欣悦的性子必定也会受到影响,她缺少我的陪伴,也很难会对一个人产生信任感,所以你还是要好好努力呀!”
  顾明晨连忙起身,深深鞠了一个躬,回答:“颜阿姨,您说得都是至理名言,我会谨遵您的叮嘱,好好努力。”
  “我看你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将才,想来成功也是必然的。下来,我们来谈谈合作方案吧!”
  “是,”顾明晨早已经准备好PPT策划案,瞬间,会议桌前的大屏幕上就出现了非常细致具体的文图介绍,“您所说的中国古代字画拍卖也是我行的重要企划,未来我们想做一场线上线下的同频夜场专卖,我知道有了您的支持,一定会吸收更多的收藏家、买家到场,实现更多的成交额。”
  “费用方面,你是怎么打算的?”
  顾明晨指着大屏幕,上边早就准备好了详细的费用分解表:“您看,我们组织一场这样的夜场拍卖,规模上肯定要超过原来的几倍,所以现在我们自己的场地也是不够用,肯定要租用更有国际元素的大场地,费用提升了至少十倍以上。还有从预展到结束,要三到五天的时间,我们要提前制作图录,此外,还有现场搭建、人力资源配备、画框、展板、宣传费用,还有拍卖师、安保系统也是份额最重的一个环节,还有我们请来的专家、鉴定家的食宿旅行费用等等,再加上您那边的海外板块,算起来可能差不多将近三千万元,这已经是最低的压缩了。”
  颜雪珊不动声色,用纤细的手指扣着桌面说:“你有什么应对方案吗?”
  “不过还好,我们找的场地是承揽过国际很多大型活动的酒店,我们承诺我们的展品会在酒店延期展览一天,给对方实现更多的效益,所以对方也给我们打的最大折扣,八折。图录本身就是值得珍藏的艺术品,我们有关联公司提供纸品材料,成本会降低十八个点。还有我们公司已经不是第一次实施拍卖活动,有非常专业的队伍,素养上市不用担心的。考虑到展品从法国航空、海运的成本高,又会设计一系列其他问题,所以海外板块还是以宣传为主,实施线上操作。我们会派专人到法国和贵公司对接,统一策划具体的实施细节,您看呢?”
  颜雪珊点头:“很好,这样不仅仅是推动了中国文化向海外的传播,还有我们会拉动本地经济的提升,酒店、交通运输、印刷、传媒还有装裱行业都会得到进一步拉升,按照十家一类拍卖行的标准计算,三天内疚可拉升十几个亿的内需,这样看来,我们一定要成功!”
  顾明晨点头应答:“您放心,我一定好组织好这次拍卖的。”
  颜雪珊起身,点头:“好,期待合作成功。到时候,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顾明晨从颜雪珊的态度上感觉出她对自己的满意,心里还是非常开心,忽然他听到颜雪珊小声说:“不过,我有件事,还是要请你帮忙。”
  “您尽管说。”
  “是这样的……”
  顾明晨听完颜雪珊后边所说的话,心中惊诧不已。他终于看的到自己未来的岳母大人果然不是庸俗之辈,她的心胸果然开阔,也有谋略,有远见,是值得后辈们学习的。
  于是,他再次鞠躬。他要面临一场事业与爱情的博弈,他很有信心,一定会成功的。
  刘淑惠看到任文良已经睡得鼾熟了,顾明晨帮忙找的护工也很尽心,这才放了心,想回去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一洗,然后再熬些汤菜来,毕竟任文良已经吃习惯了自己做的饭菜。
  她觉得年纪还是有些大了,身体实在是有些疲惫不堪,便一个人想早些回去。谁料她刚刚走到家门口,意外看到家里的门半开着,心中有些不高兴,数落着:“欣悦这孩子,怎么回事?千叮咛、万叮咛,这阵子家里人少,进出都要关好门,这怎么回事?”
  她踏入院子的第一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她辛辛苦苦地种的兰花都躺得东倒西歪的,还有一只花盆都碎了,忽然听到里边一阵“乒乓”乱响,那只白色的波斯猫忽然从屋子里窜出来,“喵呜”一声,竟然跳到了梯子上,瞪着圆圆的眼睛往下瞧,似乎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
  这时,听到里边有人喊:“哥,这任鹏真是个败家子呀!这家里穷得什么值钱的都找不到,他居然还敢豪赌,真有他的。”
  刘淑惠听到这声音,意识到家里发生了不妙的事,于是大声喊起来:“是那个挨千刀的,大白天敢私闯民宅呀?想干什么呀!”
  里边走出三四个壮年汉子,其中一个光头的说:“咦,你是任鹏家老太太?中气可真够足的,嗓门够大!不过,您回来也好,这可怪不得我们,这是您儿子欠下的债,冤有头、债有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也算不上过分。”
  刘淑惠瞪圆了眼睛,看到光头小子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白纸条上写着:“今欠胡文五百万元整,任鹏写于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七日。”下边还有一个红色模糊的手指印。
  “白纸黑字,我都等了整整一年了,结果这小子拿来这一幅破画给我,前几天有人看到真画都在拍卖行拍掉了,这明明就是个假货,还敢滥竽充数坑老子,我现在不打架不发飙已经够仗义了,就是看你们老来丧子,可怜呦!”
  说着,有人扔过来一幅画纸。刘淑惠的手有些抖,正想拿起那幅画,又听到猫儿“喵呜”一声,从上边踩了两只梅花般的爪印。这可把刘淑惠气的真骂起人来:“该死的,净给老娘添乱。”
  她故意不看那画,叹了口气说:“任鹏是我儿子不假,但他是成年人了,我们也管不到他了,现在他都死了,我老人家找谁说理去?”
  光头小子听到这里,有些不乐意了,他凑到前边,看到刘淑惠有股子打不烂的倔强,真是有些惊诧了,他捏了捏鼻子,撇着嘴说:“看不出你老人家还真是挺有口才的,怎么着,打算赖账,那可甭想……今天我们来可不能白来……”说完,他挥手示意自己的同伙,同伙进了屋,一会儿就听到里边传来了“彭彭”什么碎裂的声音。
  “住手!”刘淑惠脸色苍白,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力,她几步冲进了屋子,很快就拿着一只红色的绒布袋出来,她将袋子递给那光头小子。
  光头小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对金光闪闪的手镯,不由“喝”了一声:“老太太,是把自己的家底宝贝都拿出来了,倒是真有魄力,我很佩服你老人家的勇气……这还差得远呢……”
  刘淑惠镇定地回答:“我知道差的远,既然我是他妈,好,这亏我就认了,这镯子是我的陪嫁,我都给你了,还不够有诚意吗?这么大一笔钱,就算变卖家产也得容个功夫吧!老家伙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我们老两口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至于坑你诳你……再给点时间,我们凑凑……”
  几个男人被刘淑惠这一番话说得缜密清晰、有条有理,让他们目瞪口呆了片刻,想了想,只好认命:“好吧!老太太,算你厉害,我们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再不拿钱出来,我们可就派人来收房子了,这房子还是值不少钱……”
  刘淑惠没有回答,只是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几个男人顿时觉得有些没有来由的憋闷,只好相互打着手势,悻悻离去。
  他们刚刚离开,刘淑惠赶紧将门锁上,双腿顿时觉得软软的,她扶着墙好不容易走到那幅画前,果然是一幅任文良亲手画的赝品,她流着泪,看着那画,更加觉得心酸,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这又是一场没有来由的灾难。丈夫的执着,儿子的放浪不羁,女儿的疏远,都在刘淑惠的心上镌刻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长年累月闻着中药味、浆糊味,和一个寡言无趣的男人生活了半辈子了,还要面对失子的悲恸和负债的重压,她觉得自己真是全世界最失败的人。她不喜欢颜雪珊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无论在哪里,她总是可以得到爱人的怜惜,她总是能够活成她想要的样子。颜雪珊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夺人眼球的光彩,一定就是让男子敬爱的缘由吧!
  她一个人缓缓走进屋子里,看到地上被砸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一点点收拾起来。如果这是自己要承受的,那就一定全部都来吧!任文良常常对她说,平凡也是一种境界,平凡并不等于平庸。她其实分不清楚这两个词汇的真正差别,觉得这是他在敷衍自己,安慰自己,现在想来,如果儿子可以接受父亲的这种熏陶,就不会有遭遇这种飞来横祸了。还有任婷,一个充满无数不切实际幻想的女儿,到现在都找不到人影。
  地上的玻璃碎片扎到了她的手,她没有理会。这些事情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早消停早好。但是,她们这个家只剩下这套房子了,她想到这里,有些不舍,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解决呢?
  家里的竹林似乎都有些颓靡,下边的池子里水几乎要干涸了。刘淑惠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发出无限感慨。
  就在刘淑惠回家半个小时前,黄欣悦接到了一个电话,似乎是很熟悉的朋友,但是却不告诉她是谁,只是指明她到后海的一家咖啡店见面。她想了想,也许是那个朋友调侃她,多半是善意,于是便坐了地铁,直接到了指定的地方。
  这个咖啡店门面并不大,只有大概十多平米,装饰得很简单,却又不乏精致。在吸收了西方典雅大气的风格之外,还兼顾了中国元素,咖啡杯子下边居然是凤凰的图腾。这是让黄欣悦奇怪的设计,她正翻着杯子看着,眼睛忽然被蒙住了,听到一个人哑声哑气的问:“猜猜我是谁?”
  黄欣悦有些兴奋,这人的指甲里还散发着淡淡的指甲油味道,这不是洪美妮还会是谁?她兴奋的喊着:“你这个坏东西,死到哪里去了?”
  洪美妮“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对面幅沙发上,看到旁边一对情侣正朝自己这边看,她只好低声说:“对不起,我遇到了些事情。”
  黄欣悦歪着头,瞪着她,好半天没有说话。
  “好了,我说实话还不行吗?你让我慢慢说,”洪美妮只好投降,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后才很严肃地说,“其实,我这是出国是去参加我爷爷的葬礼。”
  “什么?太不幸了。”黄欣悦这才知道原来洪美妮真的是遇到伤心事了。
  “你也知道,我父母是离了婚的,我随着母亲生活,所以我爷爷的葬礼我纠结了很久,才决定陪着母亲去有一趟。”
  虽然她说得很平淡,但是黄欣悦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看到对方的眼神飘过一阵复杂的神色,猜测起来。
  “你别胡思乱想了,我这次准备和你原原本本交代真相,你这个傻子,为什么总是不收我的礼物?你知道那是什么?”
  黄欣悦看到洪美妮这郑重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也许说自己真的错过了什么。
  洪美妮无奈地摆了摆手,朝着门外喊道:“你可以进来了。”门口一个影子遮挡了射进来的光,那个人带着帽子,抱着一只大大的礼包盒。
  黄欣悦看到那个年轻人居然就是中药店的小掌柜,她蓦地想起上次误会他们之间是情侣关系,非常尴尬,当时出了太多意外,就丢下那个礼盒离开了,后来家里又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没来的及再去药店取回。
  但是,为什么这两个人又走在一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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