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对养育自己的这个家其实并没有付出什么，她对于她的亲生母亲并没有资格去怨恨，因为每个人的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也会渡过一个动态的人生，外因不可控制，主观又缺乏周全，所以没有人会对你的一生负责。这些年，她得益于师者的授教，却根本没有懂得什么其中的内涵与实质。师者也只是引领者，真正决定高度的还是自身的悟性。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事无成的。
　　正想着，她的手机又响了一下，她接到了母亲颜雪珊的信息：“欣悦，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你可以到酒店来一下吗？”
　　黄欣悦看到时间是下午五点，犹豫了一会儿，就和刘淑惠说：“姨，我有事出去一下，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刘淑惠点头：“去吧，你成天在家里撇着，有空也出去走走吧！你姨父这里有我照顾，没事的。”
　　她的心情很复杂，还有些不能确定自己可不可以心安理得地和母亲相聚，所以也自然没有告诉表姨和姨父自己的去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母亲所住的宾馆了，已经熟门熟路了。正当她想乘坐电梯到母亲居住的十六楼去，看到有服务生前来引领。
　　“您好，请问您是黄欣悦女士吗？”
　　她点头说：“我是。”
　　“十六楼的丽莎女士请您到二楼餐厅的东侧雅间见面。”
　　她觉得有些奇怪，现在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但她还是随着服务生到了母亲在的地方。
　　她刚刚推开门，将听到头顶上“轰”一声响了起来，只见五颜六色的彩带蜂拥而来，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的母亲颜雪珊身穿一件典雅高贵的绿底粉彩牡丹旗袍正对着自己微笑，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双层生日蛋糕，餐厅里到处堆满了漂亮的向日葵、非洲菊、百合花、白玫瑰，还有忽然从天花板传来了优美的钢琴声，过了一会儿，很快就传来了“祝你生日快乐”的祝福语。
　　颜雪珊捧着双手，含泪说：“欣悦，妈妈祝你生日快乐！请原谅妈妈会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请你过来，因为这些年我都没有亲自祝福过我的女儿，所以这一次妈妈要和你单独渡过这个不平常的日子。”
　　黄欣悦懵了，今天是七月二十三日，而自己的生日明明是元月二十三日。在表姨家里，即便是任婷任鹏，也都没有过过欧式的生日宴，每次都是吃一顿表姨亲手做的打卤面。表姨总是说，咱们中国人就按自己的习俗过生日，干嘛要学外国人呢？那些蛋糕里都是黄油，脂肪热量太高了，哪里有自己做的打卤面正宗地道？表姨所言不虚，她老人家做的打卤面确实滋味地道，对于黄欣悦来说，远远比外边馆子里的那些什么捞面好吃得多。
　　“欣悦，你一定奇怪自己的生日怎么会是这个日子呢？”颜雪珊猜透了女儿的想法，笑了，挥手让四周的人撤去，“你姨告诉过我，说她给你填户口的时候写错了，可是后来又怕被家里人笑话，就这样继续下去了。她说你姨父当初骂过她了，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和你说，所以就干脆将错纠错了……你姨她就是一个最爱面子的人，我从小就很了解，你不要怪她，好吗？如果说有错，都是我这个母亲失职，你就怪我好……”
　　颜雪珊说着，拿出一只漂亮的锦盒，取出一只颜色通体透绿的翡翠葫芦，亲自给女儿戴在脖子上。她发现女儿的神色怔呆，没有说一句话，以为女儿生气了，不由又慌了起来。
　　“欣悦呀，这个翡翠葫芦呀，是我很多年前就给你准备的，我等到今天才有机会亲手给你戴上，你是怪妈吧？还有，连生日都不给你说个明明白白的，要不，你就打妈一下吧！”
　　颜雪珊说了很久了，看女儿还是没有回应，忽然走进黄欣悦面前，流着眼泪拿起黄欣悦的手，朝自己的脸上拍了起来。
　　这是，黄欣悦忽然哽咽一声，一下子紧紧搂住了颜雪珊的脖子，大声哭了起来：“妈，我想你……”
　　颜雪珊更是流泪不止，她紧紧拥住女儿。这个瞬间，是她等了二十多年才等到的。她记得安德烈说过一段富有哲理的话：“人之生存本就是有痛苦的，残酷的现实犹如鞭子，会抽打着我们一路前行，会压迫到令我们难以喘息，但有焦虑、烦恼与悲伤也都是必要的，它会加速我们的成长过程。所以，那些苦难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根本没有必要再回头去看。”
　　她虽然遗憾自己不能够看着女儿长大，但也庆幸自己听了安德烈的引导，不断努力，化茧成蝶，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加优秀的女性，让女儿真心刮目相看。这一刻，她是快乐的。她会用下半生更多的努力去补偿自己所欠下的那些时光。
　　黄欣悦感觉到身体里涌起一阵阵暖流，这鲜花、蛋糕还有最美好的祝福，都来自至亲，她是满足的。这份祝福是迟了很多年，但是也终于还是来了。
　　“对，我们许愿、吹蜡烛吧！”
　　黄欣悦点头，祝福的方式有很多种，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文环境，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其实质都是美好的，那么就不要拘泥于采用什么方法来验证。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最值得追忆的。
　　此刻，她要告诉母亲她遭遇的一切，告诉母亲夏长风的真是身份，告诉母亲她的纠结与痛苦，她也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即便那段仇恨都已经成为过去。母亲的存在，是永远都绕不开的结。于是，她嘤嘤哭泣着，讲述那些在龙虎山的日子，讲述着这些年姨父的遗憾，讲述着夏长风，就是当年的袁春生，怎么帮助自己，怎么将自己一次次从绝望和悲伤中拉回来，重新找到生活的勇气。
　　颜雪珊抱住女儿，不舍得放开。她知道这一次女儿愿意和自己说出内心的秘密，是完完全全接受了自己，更加情难自禁。现在，自己才是女儿最有利的支持者，她会为了女儿，放弃一切成见，重新考虑夏长风的。
　　黄欣悦还说，她已经将在顾明晨家没有修复完的画做好，所以打算亲自交给顾明晨，不取分文费用，以报答顾明晨对任家的帮助。颜雪珊暗笑这个不开窍的女儿，那种付出怎么可能用金钱衡量呢？有些债，欠就是欠了，穷其一生可能都还不了。
　　她拉着女儿，一起祈祷，吹灭了蜡烛。她为女儿选的那些鲜花，都是纯洁的、美好的，充满希望的，这是一个母亲的心愿。
　　月色姣姣，深沉美好。纵是世事难全，也等清风来，吹散心头迷雾。
　　这是一个炎日的夏日，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新的一天还是充满了新的能量。
　　夏长风跟在周芬妮身后，一起来到文道拍卖行的大厦门前，仰头看到那一片片巨大的暗色玻璃正反射着强烈的光线，非常刺眼。而身边依旧匆匆行走着很多无惧风险的人。前方的路，毕竟还是要走下去的。
　　夏长风最终还是扭不过周芬妮的意见，他只好取消了与黄欣悦的会面。周芬妮说，公司创业初期，要以公司利益为主，个人的事都要放在后边。他承认，这个理由是冠冕堂皇的，所以他还是来了。
　　与顾明晨刻意避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有一天要见面的。他从池宇航那里了解到顾明晨的一切，也已经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如此不友好了，但是他不想规避这个问题。情感与事业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双刃剑，也是无敌刀。任何一面出了缺失，都会影响一个人的生活轨迹。现在，他已经被影响了。
　　周芬妮并没有让他独自一个人应付顾明晨，这个顾明晨在业界也是个极端挑剔难缠的人物，所以周芬妮要和夏长风一起战斗。
　　文道拍卖行对于这次会议，早就做了周详的准备。夏长风与周芬妮将自己公司做的样册呈了上去，但是顾明晨并不满意。
　　顾明晨今日穿了一套非常正式的衣服，那衣服的色彩是最近夏长风和周芬妮研究出来了一款月白色宣纸的色调。
　　昨日里周芬妮还很高兴，说这款纸很有高档感，已经和厂家协商做专门定制了。今天正好可以带来让文道拍卖行做参考，用这个色调做底色，比原来的雅灰、鹅黄或乳白更加有质感，画册也会更加清晰，符合人的视觉习惯。
　　夏长风想到这里，不由嘴角浮起笑容。这笑容却更加刺激了顾明晨。
　　他的手指轻轻扣动桌面，对周芬妮说：“现在贵公司由您来总体负责，对吧？”
　　周芬妮很淡定地点头：“是的，但是目前这个项目主要由夏副总来对接，我在旁辅助。”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一个没有经验的人怎么管理公司？怎么主持这样重要的项目？我的钱不能白花吧？如果我记得不错，我应该是你们公司的主要股东之一，我也有一定的话语权吧？”
　　周芬妮含笑再次点头：“当然，顾总，我知道您对纸业只是刚刚初步探索，但是夏家在新加坡已经做过很多成功的案例了，还有我们周氏企业也有很多的人脉资源，我们有专业的队伍来做些工作，我可以保证不会出差错。还有，您还没听我们夏副总的策划案呢？怎么就先一票否决了呢？”
　　顾明晨被将了一军，忽然意识到夏长风多了一位强有力的同盟军，实力不可小窥，所以马上精神就振作起来：“好，那我就洗耳恭听！”
　　夏长风一直很镇定，他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自然也不会再退让的。只是，他了解到这个项目里有黄欣悦的亲生母亲的公司参与，所以他更加不会懈怠。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姣姣月光”四个字，顾明晨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根据国际照明组织对白的物理性定义，全彩的均值性反射量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通称为白，可以说白和透明是不同性质的。白马、白蛇、白龙、白鹿在神话里对代表着奇幻的色彩。在阴阳思想里，白色对应西方，西方则是西王母的居处，也对应佛教的极乐世界，因此白色是崇高、祥瑞、洁白的蕴意。我们通常会看到珍珠白、蚕丝白、芦花白、雪白、粉白的色彩描述，仅凭肉眼是难以区分的。在中国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无论是古诗词、国画、瓷器等以东方美学为基调的意象艺术，都充分表达了中国人的审美习惯，这是我们选择‘月白’的理由。”
　　顾明晨眯着眼睛说：“据我所知，东晋葛洪在《抱朴子》里提到，‘鹿寿千岁，满五百岁着其色白’，鹿与禄同音，中国人对鹿是很有好感的，夏先生也一直致力于白鹿纸的研发推广，请问为什么不选择白鹿意象，而用这月白呢？”
　　夏长风知道顾明晨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每句话都是含沙射影的，他淡笑说：“据我所知，顾总也一直非常关注古纸的制作，也曾经派人去过龙虎山调查过白鹿纸的研发情况，既然这样，就该知道白鹿纸的制作绝非一日之功，也不能急功近利，正是为了对关注我们、支持我们的所有人负责，所以这一次，我们决定不提出白鹿纸的应用，这样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它。让它过早曝光，对它的整体制作是不利的，这些顾总是有过体验的，比我更感同身受。”
　　顾明晨被夏长风揭露了内心的隐秘，有些尴尬，心里承认夏长风所说的一切，但嘴上不饶人：“你们的案子我看过了，除了这色调之外，还有纸张的厚度、韧性和图文的编辑，还有很多细节要商讨。还有，这次收集的民间藏品很多，装裱也达不到拍卖要求，还需要提升装裱实力，所有这些，都要征求弗兰克公司董事长丽莎女士的意见。”
　　夏长风摇头说：“顾总在商业声纵横多年，应该是个海纳百川、波澜壮阔的人物，我想，绝不会由于个人私情而影响合作，况且，我们并不是敌对方，还是关联企业，合作共赢才是根本。”
　　顾明晨的脸色黑了起来：“夏长风，你什么意思？我只是本着负责的态度，并没有为难你，请问你这是先发制人吗？”
　　夏长风刚想反驳，被周芬妮拦住，她笑着说：“顾总，我们一起做事是需要和谐合作精神的，所以您还是不要去和他计较，有事和我商量就可以的。”
　　顾明晨干脆站起身来，指着夏长风说：“我是看在某人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如果是其他公司这样的态度来谈，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这话说出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四周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
　　“顾总，丽莎女士来了！”秘书小蒋忽然进来汇报。
　　大家抬头看到，会议室门口正站着弗兰克公司董事长丽莎女士，旁边是拍卖行的古画修复师黄欣悦，大家感到奇怪的是，黄欣悦竟然是挎着丽莎女士的手臂进来的，那姿态似乎很亲热。
　　顾明晨连忙起身迎接，夏长风与周芬妮也起身示意。所有人的眼神出现了极其复杂的神色，猜不透下边的会出现什么场景。
　　夏长风最终还是扭不过周芬妮的意见，他只好取消了与黄欣悦的会面。周芬妮说，公司创业初期，要以公司利益为主，个人的事都要放在后边。他承认，这个理由是冠冕堂皇的，所以他还是来了。
　　与顾明晨刻意避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有一天要见面的。他从池宇航那里了解到顾明晨的一切，也已经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如此不友好了，但是他不想规避这个问题。情感与事业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双刃剑，也是无敌刀。任何一面出了缺失，都会影响一个人的生活轨迹。现在，他已经被影响了。
　　周芬妮并没有让他独自一个人应付顾明晨，这个顾明晨在业界也是个极端挑剔难缠的人物，所以周芬妮要和夏长风一起战斗。
　　文道拍卖行对于这次会议，早就做了周详的准备。夏长风与周芬妮将自己公司做的样册呈了上去，但是顾明晨并不满意。
　　顾明晨今日穿了一套非常正式的衣服，那衣服的色彩是最近夏长风和周芬妮研究出来的一款月白色册页纸的色调。
　　昨日里周芬妮还很高兴，说这款纸很有高档感，已经和厂家协商做专门定制了。今天正好可以带来让文道拍卖行做参考，用这个色调做底色，比原来的雅灰、鹅黄或乳白更加有质感，画册也会更加清晰，符合人的视觉习惯。
　　夏长风想到这里，不由嘴角浮起笑容。这笑容却更加刺激了顾明晨。
　　他的手指轻轻扣动桌面，对周芬妮说：“现在贵公司由您来总体负责，对吧？”
　　周芬妮很淡定地点头：“是的，但是目前这个项目主要由夏副总来对接，我在旁辅助。”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一个没有经验的人怎么管理公司？怎么主持这样重要的项目？我的钱不能白花吧？如果我记得不错，我应该是你们公司的主要股东之一，我也有一定的话语权吧？”
　　周芬妮含笑再次点头：“当然，顾总，我知道您对纸业只是刚刚初步探索，但是夏家在新加坡已经做过很多成功的案例了，还有我们周氏企业也有很多的人脉资源，我们有专业的队伍来做些工作，我可以保证不会出差错。还有，您还没听我们夏副总的策划案呢？怎么就先一票否决了呢？”
　　顾明晨被将了一军，忽然意识到夏长风多了一位强有力的同盟军，实力不可小窥，所以马上精神就振作起来：“好，那我就洗耳恭听！”
　　夏长风一直很镇定，他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自然也不会再退让的。只是，他了解到这个项目里有黄欣悦的亲生母亲的公司参与，所以他更加不会懈怠。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姣姣月光”四个字，顾明晨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根据国际照明组织对白的物理性定义，全彩的均值性反射量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通称为白，可以说白和透明是不同性质的。白马、白蛇、白龙、白鹿在神话里对代表着奇幻的色彩。在阴阳思想里，白色对应西方，西方则是西王母的居处，也对应佛教的极乐世界，因此白色是崇高、祥瑞、洁白的蕴意。我们通常会看到珍珠白、蚕丝白、芦花白、雪白、粉白的色彩描述，仅凭肉眼是难以区分的。在中国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无论是古诗词、国画、瓷器等以东方美学为基调的意象艺术，都充分表达了中国人的审美习惯，这是我们选择‘月白’的理由。”
　　顾明晨眯着眼睛说：“据我所知，东晋葛洪在《抱朴子》里提到，‘鹿寿千岁，满五百岁着其色白’，鹿与禄同音，中国人对鹿是很有好感的，夏先生也一直致力于白鹿纸的研发推广，请问为什么不选择白鹿意象，而用这月白呢？”
　　夏长风知道顾明晨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每句话都是含沙射影的，他淡笑说：“据我所知，顾总也一直非常关注古纸的制作，也曾经派人去过龙虎山调查过白鹿纸的研发情况，既然这样，就该知道白鹿纸的制作绝非一日之功，而且它也未必适合我们这次的商业用途，正是为了对关注我们、支持我们的所有人负责，所以这一次，我们决定不提出白鹿纸的应用，这样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它。让它过早曝光，对它的整体制作是不利的，这些顾总是有过体验的，比我更感同身受。”
　　顾明晨被夏长风揭露了内心的隐秘，有些尴尬，心里承认夏长风所说的一切，但嘴上确实不饶人：“你们的案子我看过了，除了这色调之外，还有纸张的厚度、韧性和图文的编辑，还有很多细节要商讨。还有，这次收集的民间藏品很多，装裱也达不到拍卖要求，还需要提升装裱实力，所有这些，都要征求弗兰克公司董事长丽莎女士的意见。”
　　夏长风摇头说：“顾总在商业声纵横多年，应该是个海纳百川、波澜壮阔的人物，我想，绝不会由于个人私情而影响合作，况且，我们并不是敌对方，还是关联企业，合作共赢才是根本。”
　　顾明晨的脸色黑了起来：“夏长风，你什么意思？我只是本着负责的态度，并没有为难你，请问你这是先发制人吗？”
　　夏长风刚想反驳，被周芬妮拦住，她笑着说：“顾总，我们一起做事是需要和谐合作精神的，所以您还是不要去和他计较，有事和我商量就可以的。”
　　顾明晨干脆站起身来，指着夏长风说：“我是看在某人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如果是其他公司这样的态度来谈，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这话说出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四周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
　　“顾总，丽莎女士来了！”秘书小蒋忽然进来汇报。
　　大家抬头看到，会议室门口正站着弗兰克公司董事长丽莎女士，旁边是拍卖行的古画修复师黄欣悦，大家感到奇怪的是，黄欣悦竟然是挎着丽莎女士的手臂进来的，那姿态似乎很亲热。
　　顾明晨连忙起身迎接，夏长风与周芬妮也起身示意。所有人的眼神出现了极其复杂的神色，猜不透下边的会出现什么场景。
　　昨日，黄欣悦听到夏长风被通知去文道拍卖行开会的消息，夏长风很遗憾地说了很多次对不起，她已经隐隐猜到，这一定是顾明晨的手段，他是故意不让自己与夏长风见面，而且也会为难夏长风的。她想了很久，只有自己的母亲颜雪珊才会化解这个局面。
　　但是，以母亲的智慧，如果不说清楚夏长风的真实身份，怎么可能会答应呢？她无奈，只好去找母亲，将所有的一切都如实告知。
　　颜雪珊听得震撼不已，心疼女儿居然又陷入这痛不欲生的恶性循环里，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感受。所以，她决定这一次要帮助女儿渡过这情关，当然，还有事业。
　　所以她很淡定地说：“大家都坐吧！”
　　众人一听，知道这气场强大的丽莎女士果然神通广大，只是露面说了一句话，就熄灭了那险些燃烧起来的火焰。
　　颜雪珊笑了笑说：“我今天来，一是想聊聊我对这个项目对接中的一些建议，另外一个还要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女儿黄欣悦，她以后也会参与这次项目的一些工作。”
　　大家听到了黄欣悦的真实身份，全部都大吃一惊。
　　顾明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到黄欣悦的脸色也很平静，心中松了一口气。看她们母亲的关系果然有了非常大的进展。如果可以得到丽莎女士的支持，一定可以说服黄欣悦加入这个项目。
　　“昨天我已经初步看了华光公司发来的邮件，对于这款月白色我非常喜欢，这个意境也符合中国画留白的传统意识，我看到了一下时间，距离这场拍卖会已经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时间非常紧迫，我们在法国整理的产品和现在文道公司拥有的藏品资源也算是比较理想，其中不乏非常有价值的名家作品。我是有个想法，中国文化元素都有着独特的符号，国画、造纸、装裱、印刷、雕塑等等是有很大的借鉴与关联性的，不可单一来做评估，这也是中国文化里生生不息精神的体现，所以我想我们不如顺势而为。”
　　夏长风的眼神从头至尾都停留在黄欣悦的脸上，她的神色有些憔悴，明显是昨天没有休息好，他很内疚，可也无可奈何。与顾明晨的交往，是他的最大的掣肘，他要忌惮的太多，所以不得不只能牺牲她了。
　　颜雪珊看着夏长风，心中也很在暗暗赞叹。这个年轻人神采俊朗、目光清澈，并不曾遗传他亲生父亲的影子，反到积聚了一股始终向上的力量，这让颜雪珊的心情也颇为复杂。
　　夏长风看到颜雪珊的气韵非凡，思维缜密，不愧为海外华商里的女精英，他心里很钦佩，于是很诚恳地轻问：“请问丽莎董事长，您的意思是要从买家的需求出发，但还要发挥我们文化企业的引导作用，只要善于转换思维，就可以将劣势化为顺势，对吗？”
　　颜雪珊听到这夏长风如此敏锐，心里又多了几分赞赏。她缓了缓神，继续说：“不错，我在法国也参与过多次这样的展示与拍卖活动，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只要我们将文化建立在‘诚信’的基础上，就会得到对方的理解。现在我们将册页做成上下两册，上次为名家名作成熟画框产品，下册为民间精品收藏，在纸张与外装上可以会呈现不同的差异，这样虽然会影响我们的一些成交额，但是也会原汁原味地将中国文化呈现给世界。还有，只有对比，才明白中国精神到底在哪里，不是吗？”
　　黄欣悦听得很明白，这是母亲在成就大局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了机会，但是她还是不想参与顾明晨与夏长风两人之间的对峙之中，这会让她很难堪。
　　不料顾明晨笑了，先鼓掌赞同：“这个办法是在是太完美了！”
　　周芬妮也很高兴：“很好，这样的话，时间也充足了。我们把下半场的装裱工作放在拍卖会之后，表面看会影响成交，但实际上却将项目时间延长的数倍，丽莎董事长果然有远见卓识，我们晚辈要好好向您学习。”
　　颜雪珊笑着说：“这也是我小时候看父亲裱画，他说选纸张要适宜，还要考虑后来的揭裱，要给别人留有余地。北方的浆糊是用淀粉熬制的，将来容易揭开。他说不要小看那普通的浆糊，奥妙都在那里，那是一个裱画匠师的心胸。我虽然学艺不精，却终于悟出这来自匠人的智慧，都是最岁月磨砺中凝练的精华呀！欣悦，其实这个机会很重要，你成功完成这个项目，你就会在这业界占有一席之位了，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不料，黄欣悦忽然站起身来，低头避开母亲的眼神，说：“对不起，我姨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我还要照顾两位老人的起居，家里的还有很多画没有裱完，那都是姨父的心愿，我不能再让他老人家失望了……我要先离开了……”
　　“欣悦……”
　　顾明晨与夏长风同时起身，呼唤着这个名字。
　　颜雪珊皱起眉头，只听到夏长风说：“丽莎董事长，对不起，我也要先离开一会儿……”
　　周芬妮有些急了：“长风，现在你不能离开，要以大局为重。”
　　夏长风没有停住脚步，推开会议室的门，冲了出去。
　　顾明晨深深呼吸了一口，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镇定地对颜雪珊说：“您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至于欣悦那里，我会想办法说服她的，她是个有理想的女性，现在之所以会拒绝这项工作，也是她对抚养她的家庭有责任心的表现，我很理解她，会帮助她渡过难关的。”
　　“好。”
　　颜雪珊欣慰地点头，她没有想到女儿这样决绝，内心颇为烦恼，但表面还是保持着优雅的风度。她看到和夏长风一起来的女孩子周芬妮的脸色苍白，和自己一样，还是强自支撑着自己的意志，对每个人都尽到最大的尊敬。她从这个女孩子的眼神里看的出来，她很在乎夏长风，夏长风忽然离去，给了她极大的打击。
　　她看到顾明晨镇定自若地指挥着自己的员工做事，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知道女儿该选择什么样的人了。这桩心事了了，她就真的毫无牵挂了。
　　周芬妮听到顾明晨的秘书小蒋说，其实他们昨天就发了邮件，肯定了他们初始方案的设计，还决定以后那些装裱用纸也由华光公司负责。周芬妮这才明白顾明晨并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而确实是夏长风的误解。她让两个人员工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到公司。
　　公司已经初具规模，也不断在承接很多大型文化项目，那些制作的纸品和人像依旧摆放在那里。纸是植物的另外一种生命转化形势，纸与人的融合是最富有生机的组合，想到丽莎董事长说的“生生不息”的概念，她似乎是懂了。
　　今天在文道拍卖行看到夏长风决然离开，她很想哭，在这种关键时刻，夏长风并没有选择和自己战斗在一起，居然可以抛下一切，去追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长相平平，也没有大公司的管理经验，只是一个毫无建树的小小古画修复师。现在虽然有了弗兰克公司的撑腰，但是和自己比起来，还是逊色很多，为什么他就可以完全忽视自己的努力与存在呢？还有，他主张推广手工纸的同时，却要求工厂以后才去机械化的捣浆模式，只是为了更多更快地出产品，这不是就偏离了初衷吗？
　　她跌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看着被无数幢高层遮住半阙的天空，白云变成了层峦叠嶂的山，一直延伸到天边。她不明白他了。开始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而此时，夏长风在路边一边追着黄欣悦一边气喘吁吁地喊着：“欣悦，你等等我，听我说，好吗？”
　　黄欣悦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脚步更加快了起来。
　　夏长风忽然用力跑上前，顾不得旁人诧异的眼神，一边抱着她的腰说：“欣悦，你冷静一下，听我说好吗？”
　　四周都是路人奇怪的笑容，以为小情侣在吵架，装作没看到，便过去了。
　　黄欣悦只好慢下来，用手掰开他的钳制，转身过来，说：“长风，不要这样。”
　　“欣悦，我想问你，你忘记我们在龙虎山说的话了吗？我要始终走在一起，那些过往和我们无关，忘掉它吧！”
　　黄欣悦拢了一下碎落的发丝，很平静地说：“有些过往是忘不掉的，我一想到我母亲曾经坐了六年监狱，一想到我姨父为了守护对我母亲的承诺，现在眼睛都看不到了，一想到秋生哥哥就那样亲手毁掉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和生命，我觉得我承受不起那种痛苦……我母亲可以不计较，可是我每天对着姨父就有一种内疚感，都是我们家拖累了他……现在，我懂了，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裱画技艺得不到传承，可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国画修复师，还难以承接那些过重的压力，你让我怎么能不焦虑……”
　　夏长风站直了脊梁，悲愤地说：“我以为你只是为了仇恨而不想见我，我曾经想过，我可以用我的一生来爱护你，来补偿那些缺憾，可是你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为了那个裱画师，甘愿放弃我吗？”
　　“我没有放弃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还有，他不是不想干的人，是我的姨父，不，是我的养父、是传授我技艺的恩师，他现在生活不能自理，还惦记着那些没有做完的工作。现在唯一的女儿负气出走，还没有踪影，我想，我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陪伴他们。”
　　夏长风哀伤地叹气说：“那我呢？你答应我的事呢？其实，我们可以放下一切，离开这里，到新加坡，到美国，到澳洲，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冲破这一切藩篱，走向幸福和光明的。”
　　黄欣悦听到夏长风说了这些话，心里极度失望，他并不懂得自己的心意。她神色黯然：“如果我过去说的不对，做的不对，请允许我向你道歉，但是，现在我真的不能离开，还有我们的造纸术还没有完全成功呢！”
　　夏长风摇头，退了几步：“欣悦，现在我真的都不认识你了，你这个混乱的样子太可怕了，这不是真正的你。”
　　“是的，当我看到我姨父躺到地上的那一刻，在我见到亲生母亲的那个瞬间，我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夏长风忽然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说：“我等了你很久了，你却为了别人要留下来，要彻底忘掉我们的过去吗？”
　　“不，不是忘记，恰恰相反，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我都记得，但是我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告诉我，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这里，不能到任何地方去。即便是身体离开了这里，但是魂还会在这里的。我母亲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与其在海外漂泊心心念念着自己的祖国和亲人，还不如跟着自己的心，去找寻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欣悦，你变了。”夏长风的笑容里掺杂着一股绝望的气息，“是那个顾明晨改变了你吗？他能给你要的心安与幸福吗？”
　　黄欣悦听到这句话，心头犹如在黑暗中挤入了一束光线，渐渐地漫天的星光袭来，打在她的神魂深处，这令她的心脏莫名剧烈跳动起来。这句话好熟悉，从龙虎山回来，在机场上，顾明晨就问过自己这句话，难道这就是男人试探对方心意的方式吗？难道从那个时候他就对自己有想法了？自己是变了吗？
　　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顾明晨与自己在一起的夜晚，想起他酒醉后的呢喃絮语，想起他给姨父打洗脚水的毫不迟疑……天哪，竟然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情意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了？
　　她想到这里，腿有些发软，她看到一辆出租车上前，便招手，车缓缓停了下来。她上了车，对司机说：“往前边一直走，快。”
　　车飞速行驶起来，她似乎听到了后边传来了夏长风的声音：“黄欣悦，你留下来，留下来，不要走……”
　　她的耳朵里不时传来“嗡嗡”的声音，这种忽然而来的震撼使她大汗淋淋。她的手指有些颤抖，给母亲回了一个信息：“我没事，我只是需要静一静。”回到任家，也没有和表姨、姨父打招呼，就径直走到裱画室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也几乎成了自己避开一切烦恼与忧患的港湾。
　　她就这样呆坐在姨父以前做的椅子上，看着窗口，一动不动。
　　刘淑惠似乎看出她有些异常，想到她今天去了拍卖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预估的事，所以不敢打扰她，只是把一碗**荷叶粥放在桌子上，就悄悄离开了。此刻，她真的不想说任何话，只等待夜色降临，月色阑珊，仿佛唯独在此时，看着清风明月，才可以穿越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将自己许多日子来的愚蠢、尴尬与浅白全部掩藏掉。
　　她以为，顾明晨是个和自己距离很遥远的人，她从来没有想过他可以这样真实地袒露一切，只是自己太迟钝了，现在才明白他的想法。
　　夜色中传来一缕缕浓郁的香气，为这清淡的夜晚增添了很多旖旎的想象。她觉得自己的脸火烧火燎起来，汗水湿透了衣衫，会渡过一个不眠的夜晚。
　　草木皆有情，裱画师也是有情感的，在接受那些字画里传递出来的美好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被感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