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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心安勿忘

  华光公司的CEO办公室里,周芬妮刚刚与自己父亲通过电话,证实了一直存在自己心中的疑惑,这令她忧心忡忡,她甚至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事业版图了。她很想找夏长风谈一谈,但是他并不在办公室里。
  最近由于公司的业务开始繁忙,他们不得不常常加班,她与他虽然天天相对,却还是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怜惜。她四处找一找,忽然想起他最近常常去天台独自一人静思,心想他也许在那里,便也朝上爬了上去。
  果然,在夜色中,最高处有一个孤独的背影,他喝着了不少酒,静静的坐在那里。
  “长风,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夏长风点头,但是又喝了一大口酒,浑身的酒气很浓烈,让周芬妮很是不满,她夺过了他手里的酒瓶。
  “长风,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有办法在保留现在事业的基础上,可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其实,国内现在的文化事业蓬勃发展,有很多商业经营,比方像顾明晨这样的人中龙凤,都可以把这些事业做得很好,而我们也有自己的资源,在东南亚国家,有很多华人,也有很多其他国家喜爱中国文化的人,他们都非常关注中国纸的发展,我们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优势,在这些圈子里专门做推广呢?”
  她看到夏长风没有回答,忍住了压抑在心头的另外一句话,试探着说:“还有,也许我们的亲人需要我们留在身边呢?难道你真的不考虑?”
  “不要和我提那个人,是他一直在和我争夺,可是我还不得不为他做事,我现在很悲哀,我甚至不能去见自己想见的人,我有什么用?”
  周芬妮听得有些气恼,她晃动着夏长风的身躯说:“长风,你醒醒吧!是你的,不用抢就会来到你身边,不是你的,再勉强有什么用?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这么意气用事好吗?和我一起回新加坡吧!我们重新开始我们的事业规划,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周芬妮并不知道,这句话击穿了夏长风隐藏在心头的隐痛,他曾经就是这样恳求黄欣悦与他一起回新加坡的,却遭到了拒绝,现在他听到了同样的话,感觉自己的头几乎要炸裂。那些酒精的刺激令他更加觉得难以遏制,他狠狠推开了周芬妮,狂躁地说:“要走你走,我不走!我不甘心,不甘心……”
  周芬妮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度,退得有些急乱,摔倒在地上,她气怒交加,摸了摸疼痛的膝盖,又再次上去,将夏长风的身体转过来,严肃地说:“夏长风,你看着我说话。我真不敢相信我自己会喜欢你这样一个颓废不堪的男人,你一点儿都不伟大,你比顾明晨差的远了,难怪那个女人会离开你?你难道从来不反思一下你在是非之间选择的都是负面的吗?”
  她没有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脸灼热起来,一声“啪”的脆响震惊了她,夏长风很混乱地摇头:“我不许你说她,不许!”
  周芬妮捂着脸,绝望地看着夏长风说:“你居然会为了她打我?你!我……我恨你……”
  她说完这句话,再也控制不住压抑多日的情感,抹着泪水冲了出去。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男人。
  夏长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朝后退了几步,然后重新抱着头蹲了下来。
  他的五脏六腑忽然翻涌起一阵阵巨浪,将他冲击到一处绝地。这种悲哀,这种咫尺天涯的疏离,痛得他完全失控。
  夏日的夜空很清,可以看到清晰地看到北斗星闪耀。他还记得在那座山下与黄欣悦一起的夜晚,天空更加清澈,星光也更明亮,隐在暗处的两颗辅星似乎也若隐若现。但现在这个繁华的都市,他用一双肉眼绝难寻找它们的影迹,那样的存在,也只是意象中的想象了。
  他很期待它们的重现。但是,那希望是渺茫的。
  周芬妮回到酒店,毫不犹豫地开始收拾行李箱,她真的要离开他了。她已经不能再继续忍受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了。
  在飞机场上,她的眼睛已经哭得胀痛,不时引起别人好奇的窥视。她戴上了墨镜,让自己停止思维,看着匆忙赶行程的人。
  网络上流行一句话,希望每个人、每一天都把日子过得诗。黄欣悦觉得,自己过的就是诗画兼容的生活。
  她依旧去药店买药材,常常看到药店小掌柜张乾,但更加让她觉得有趣的是,旁边多了一个洪美妮。
  洪美妮看到黄欣悦说:“老板说了,您是他家光顾时间最长的客人了,以后给您家开绿色通道,只要您随时有需要,打个电话就会有人送到家里。”
  黄欣悦感激地对洪美妮说:“谢谢你,有了爱情,还想着朋友。等我忙完了,邀请你和掌柜的一起去龙虎山玩。”
  洪美妮故意绷着脸回答:“你可说话算话,费用全部减免呦,不过,谁说有他的事儿了?我这不这嗓子还是有些不舒服,看在他懂些中医药的份上,这才来的。”
  张乾故意装作听不到洪美妮的话,只是对黄欣悦说:“你说什么?有我一份,太好了,一定去。”
  洪美妮白了张乾一眼,不满地说:“你耳朵有毛病,自己不给自己治治?当我白说了?”
  黄欣悦接过药材,忍着笑,径直离开。她很喜欢洪美妮现在的状态,她是快乐的。
  在路上,手机再一次响起来,是顾明晨打来的:“黄女士,请到拍卖行来一下,这里有很多书画收藏家想见见你,和你探讨一下关于后续书画装裱的方案,可以移驾一次吗?你可以打车来,由公司负责报销费用。”
  她很公事公办地回答:“是,顾总,马上到。”
  今天是个周末,胡菲和朱丽也休息了。但是顾明晨非要挑这个日子让黄欣悦去拍卖行,她觉得他始终就是个最会算计的商人,心里很不满,但还是和表姨、姨父打了个招呼,就打了个出租车,朝拍卖行而去。
  在她刚刚离去一个多小时以后,任婷就出现在胡同口。
  她这次回家特意脱下了父亲不喜欢的那些时髦衣服,也破天荒没有用香水。她穿了几年前的一条棉麻裙子,那是母亲亲手找裁缝做的,她不喜欢,便把它塞在箱子里边。现在都过了这些天没有回家,以她对父母的了解,一定是很难闯关的。
  自从上次离开拍卖行,待她冷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逆天的大事,这件事的后果很严重。她没有找到刘诚伟,也不敢出现在外边,身上的钱也花费得差不多了,目前来说,只有回家这一条路。父亲不喜欢自己穿得花枝招展,所以她只好换了这件最平常的衣服,希望可以降低父亲对自己的指责。
  进了胡同,看到邻家李大妈出门,她望着任婷,看了好一会儿,才“哎呀”一声叫了起来:“任婷,你最近到哪里去了?好久都没看到你了,你爸这次可病得不轻,赶紧回去看看吧!”
  任婷一惊,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来不及细问,便跑了起来,但是脚下的高跟鞋实在是太不给力了,她索性脱了鞋,光着脚朝家跑去。
  她很忐忑地推开门,看到庭院里依旧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以前院子中间的桌子被移到了靠近厨房的西南角。最让她奇怪的是,她看到父亲拄着一只拐杖,一边也拐杖探寻着什么,一边伸出手来,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屋子里传出母亲的声音:“不是告诉你了吗?往前走十步,正前方,再继续走个五六步,就是咱家的门了,还有,你后边正对着客厅的门,再往后左前方,走个十几步,就是你的裱画室了……看你,非得自己练习,还不让我帮你,你要长翅膀飞哪里去啊?”
  她以为父亲会和平常一样和母亲斗嘴:“你还笑话我?我还能飞哪里去?我连个门都不出……家里你可是老大……”
  但是奇怪的是,父亲只是笑笑,就继续朝前摸着走过来。他感觉到有人进来了,脸色顿时紧张了起来,头迟缓地转过去,似乎很想让刘淑惠出来接待人。
  “有人来了?是要裱画的吗?您先进来坐……”刘淑惠似乎听到了动静,在里边喊着,就走了出来。
  任婷没有回答,她今天没抹香水,自然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味道。她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走到父亲面前。她感觉自己的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很快就看不清父亲的样子了。她记得父亲有一双灵巧的手,走起路来也是脚下生风,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发生了什么?
  她唏嘘了一下,满腹的千言万语都在那一瞬间消失,本来她还为自己想了很多理由来辩解,希望可以得到母亲的庇护、父亲的体谅,可是就在刚才,她所有的意志被彻底摧毁了。
  她把手里的高跟鞋扔到了一旁,自己朝着石板地上重重跪了下去,那地板很硬,磕得任婷钻心疼痛,她咬着牙没有吭声,抱着父亲的拐杖哭泣,“爸,是我,您打死我吧!”
  这一声“爸”震慑了任文良的神经,他愣在那里。
  刘淑惠走出来,看到女儿忽然出现,心中悲喜交加,冲过来用手拍打着任婷的背,哭了起来:“你这个不孝的闺女,这些日子跑哪里去了?连个信都没有,你想急死我呀?你可知道,你爸他大病一场,差点就没了命。还有那幅画招你惹你了,你不知道那幅画值多少钱吗?你们姐弟两人光给我惹祸,再这样下去,你妈这条命就豁出去了……真是想气死你妈……”
  “妈,你打吧!”任婷知道躲不过去了,索性任由母亲朝自己打了两下。
  刘淑惠就打了两下,就开始心疼起来,她捂着脸对任文良说:“老任,你原谅她吧!她就是千错万错,现在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她若不知道错,就不会回来了。你看她现在这样,定是知道错了,我们就再给她一次改悔的机会吧!”
  任文良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稍后,他缓缓抬起还有些僵硬的右手,朝着任婷伸出去。
  任婷闭着眼睛,等待着素来严苛的父亲给自己最严厉的惩罚,但是父亲的手却放在她的头上,摩挲着她的头发安抚她。
  她惊讶了起来,含着泪看到父亲拍着自己的胸,含泪摇头,似乎再说:“都是我的错。”
  她忽然嚎啕大哭起来,爬过去,抱着父亲的腿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爸,我知道错了,我不知道爸你生病了,不知道爸您需要照顾,我不该毁坏拍卖行的画,都是我太任性了,您原谅我吧!”
  她抬手,看到父亲又缓缓抬起手,在空中比划着。在朦胧的实视线中,她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看懂了,父亲划的是:“知错就改”四个字。
  她不停点头,任凭泪水飞溅。只见母亲从裱画室小心取出一幅画,打开让她看,她看到的是一幅完完整整的《疏林寒绿图》,上边的墨色流畅,没有任何毁损的痕迹。
  刘淑惠抹着眼泪说:“你姐她可是个有心的孩子,这也算是得你你爸的真传,比你们姐弟俩这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强多了,如果不是她这些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修裱成这幅画,你可就得吃官司了。还有,你看,那些,要不是为了你,她就不会揽下那么多活……”
  任婷从敞开的门口看到裱画室里的书架上摆满的大大小小的盒子和画轴,她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金花乱溅,一片片巨大的黑色幕布铺天盖地而来,她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一股异样的酸气从喉咙起窜了出来,她情不自禁呕吐了起来。渐渐地,意识也模糊起来。
  这忽如起来的状况险些吓坏了刘淑惠,任文良的身躯也颤抖起来。
  刘淑惠扶起任婷,看她脸色苍白,鼻孔中气息微弱。更加让她觉得肝胆欲裂的事情发生了,在任婷的裙子下边,竟然流出了大片的血迹。
  她不由慌乱地跑出去,想找人来帮忙。
  这时,顾明晨正好是黄欣悦回来,之前与顾客们聊得非常圆满。送走大家后,顾明晨非要亲自送黄欣悦回家,到了胡同口,顾明晨还是不走,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正朝任家的门口走来。
  他们看到刘淑惠记得脸色苍白,慌乱地说:“欣悦,快,婷婷回来了,她不好了,忽然晕过去了,还有血……”
  顾明晨与黄欣悦立刻冲进家里,顾明晨没有犹豫,将自己的车钥匙和手机都交给黄欣悦,自己着抱起任婷飞快地往停车的地方奔去,黄欣悦也匆忙找了些任婷的衣物,紧跟了过去。
  一番折腾之后,任婷被送进了手术室。这是一场与生命赛跑的过程,和黄欣悦裱画的日子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裱画的时光是生命里最质朴的呈现,而这争分夺秒地抢救,是又一场超越自身的洗礼。生命的本能是存活,在某种时候,求生的意志是最真实的人性。黄欣悦希望任婷的内心是这样一种感受。她祈祷着,希望她不要和任鹏一样,忽然无声无息地就离开这个世界。
  现在的表姨与姨父年纪都大了,姨父也需要人照顾。所以这些事自然就成了黄欣悦不容置疑的责任了。她打过电话,安慰好表姨、姨父,心想暂时也不告诉母亲了。等这件事安稳一些,再和母亲说。
  所幸的是,顾明晨一直陪伴着她。这给了她很多勇气和力量,她都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开始依赖他了。
  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一位男医生走出来对他们说:“病人是宫外孕,非常危险,你们送来的很及时,现在已经安全了……不过,她还年轻,以后好好养身体,还会有自己孩子的,还是先控制好她的情绪,才能早日恢复……”说完,转身离开了。
  顾明晨与黄欣悦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大吃一惊,不知道任婷近来一段时间里都经历过什么。黄欣悦很难过,不停地拷问自己:“都是我的错,如果做些找到她,也许可以帮到她的。”
  顾明晨很自然地揽住她,轻轻安慰:“不要急,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过去的都过去了,人要向远看,不要回头。”
  黄欣悦点头,看到有护工推着任婷,出了手术室。她和顾明晨两个人看到任婷闭着眼睛,似乎麻醉还没有醒。黄欣悦接过护工的工作,亲自推着任婷朝病房走去。她似乎觉着,这样自己才会好受一些。如果她早些发现她的踪迹,就不会让她遭遇这种难堪。
  她和护工一起把任婷安置好,看她还在昏睡中,询问了一次医生,说是不要紧,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的,醒来再观察在这一刻,她决定瞒住表姨和姨父,只说任婷是连日奔波低血糖导致的昏厥,那些血只是凑巧赶上了生理期。
  其实,出了手术室没多久,任婷已经醒了,她看到以前一个骄傲自大的顾明晨对黄欣悦言听计从、关怀备至,心里更加酸楚,她不想睁眼看到他们以胜者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承认她是嫉妒她。
  她知道这个姐姐对自己一直很礼让,也很照顾,但是她确实从小就嫉妒这个姐姐,因为她总是成功地抢走父亲的关注,成功地就她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现在她用可以用的自己那种低调与平淡,赢得自己绞尽脑汁都得不到的男人的喜欢,这让她情何以堪。
  就在她听到母亲说这个姐姐为了她,被迫接受了很多工作,她心头还有那样一种淡淡的愧疚,但是就在看到顾明晨对她那种痴恋的眼神后,她又开始讨厌她了。所以,她依旧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顾明晨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说是拍卖行有一些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处理完他会再来帮忙的。
  “谢谢你。”这是黄欣悦发自真心的感谢。
  他一边讪笑着,一边摆手退着:“别,你这样我还真有些不适应。”
  黄欣悦看到顾明晨走远了,想到任婷这么久没吃东西了,便叫外卖送来一碗红枣粥。又等了很久,看她还在睡着,就去洗手间用热水浸透了毛巾,想帮着任婷擦擦脸。回来的时候,她注意到原来放杯子的地方被移动过了,还有,任婷的身体似乎已经调转过方向。
  她看看四周,并没有人过来,猜到任婷已经醒了,只是不愿意面对自己。于是,她打开红枣粥的盖子,说:“起来喝粥了,不然就凉了,对你的身体很有影响。”
  任婷长长出了一口气,说:“不用你管。”
  黄欣悦拿着勺子,端着碗,凑到前边说:“你还用谁管?家里已经没有人可以照顾你了,难道,让我把李鸿请来?”
  “不要他!”任婷转过身子,恨恨地瞪着黄欣悦说,“现在你春风得意了?来看我的笑话吗?你走吧,我真的不想看到你。”
  “我知道,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是你姐呢?你就是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也是你姐。我不希望你和任鹏一样再出什么事,那样表姨和姨父会受不了的。我也不想炫耀什么,现在的我,就是你说那种浑身散发着酸臭浆糊味道的裱画的,本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话让任婷愣了一下,她怀疑地望着黄欣悦说:“我不信,你不恨我,这些年我没少折腾你,你不记仇?”
  “我记得呀,记得你把臭水泼我头上,记得你故意把我的裙子弄脏,还记得家里少了钱,你说是我偷的,结果是任鹏偷着买果粒橙去了……这种事举不胜举,我真要记得那么清楚,我不早就被气得上天了?”
  任婷听了这话,撇了一下嘴:“我还真不信你这么大度?不过,我还真饿了,拿粥来。”
  黄欣悦也笑了,端着粥,拿着勺子,舀了一口粥,喂到任婷嘴里,说:“你是记不得了,你刚学会走路时,我就是这样喂你的。”
  任婷没再说话,一口一口喝着粥,黄欣悦就这样一口一口味喂着。很快,任婷的眼泪就流进了嘴里,她忽然停住了,抬起头来。
  黄欣悦猜到了她的心思,她在担心该怎么和父母交代这事。
  “你放一百个心,表姨和姨父不会知道这事的。还有,我和我妈商量好了,你出院后,先不要回家,先去她住的酒店里住一阵子,就说姨父需要照顾,我妈要感谢他们这些年照顾她的女儿,现在由她来尽些义务,来照顾他们的女儿,我相信表姨和姨父不会怪你的。”
  任婷从黄欣悦手里抢过碗来说:“我自己吃吧!”
  “好。”黄欣悦把碗递给她,自己又烫了热毛巾帮任婷擦脚,“我记得我当初在任鹏面前哭过,和他说只要他可以活过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还有你,只要你以后早些康复,和以前一样开心,别说是多做些工作,就是累死我都不后悔,我说的是真的。”
  任婷放下了碗,低着头哭了一会儿,再次抬头说:“姐,我答应你,我要重新做人。”
  黄欣悦点头,和任婷抱在一起。
  母亲的遭遇曾经令她想过了很久,仇恨是刻骨铭心的,但是如果一辈子只记得那种恨,怎么可以活得有价值呢?放下了心结,才是归途。她也想起了夏长风,她与他之间那汇聚不到一起的隔离并不是仇恨,而是长久以来难以达成的共识。这是漫长岁月里最真实的灵魂映射,已经深入骨髓,很难拔除,也很难改变。
  顾明晨忙完了拍卖行的事,匆匆赶回医院。他非常了解任婷与黄欣悦之间的矛盾,很担心她们会有冲突。不料,他在病房的窗口看到的居然是一幅姐妹融洽相处的图画,他咧开嘴笑了。
  他不想破坏这种美好的感觉,很放心地离开了,他接到了颜雪珊的电话,要将这些事情告诉她。她还说,她近期就要回法国处理公司的事务,可能要多呆一段时间才会回来,让他帮忙照顾好欣悦。另外,她还想在中国做一些投资,希望顾明晨可以给自己最好的建议。
  颜雪珊非常愿意帮女儿做一切,这是她最有诚意的弥补。她让任婷住在自己住的酒店里,并请了一位小时工来照顾任婷。
  时光不知不觉过去,很快就过了两周。她很满足这样的日子,也可以经常见到女儿。但终究还是要别离的。这场跨越国界的拍卖会迫在眉睫,法国那边的公司一再发邮件请求自己回去。毕竟,那也是她曾经付出心血的地方,那里有安德烈的事业。她答应过他,要帮他守护好一切,就好比任文良帮助自己守护家传古画和亲生骨肉的情感是相同的。此刻,她非常理解任文良的情感,那不仅仅是一种坚守,还是一种高尚的品德。重诺、守诺,才能实现人生的极致理想。
  再次跨进任家的大门,她走得很慢,这一次之后,不知道自己会消失多久,遗憾的是,女儿不能再守在身边了。不过,她很尊重并肯定女儿的选择。临走前,她还想再看看任文良,她还有很多话想对任文良说。
  以前她只是一个泼辣任性的女人,并不懂得一个公司作为社会主体,对于一个国家,对于整个人类起到了什么作用,但是当她一步步成长,经历过无数次商海沉浮,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担当。尤其是一个身在海外的华人,其实这份事业,还是连接国际关系的纽带,文化是没有国境的,也是可以跨越时空,给与人类最有意义的滋养。所以,这一次的离开,和以前的决绝不同。它是一种新的期待,期待的是未来的重逢。
  到了门口,她居然看到大门是开着的。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任文良一个人,身上搭着一只小毯子,正躺在长椅上眯着眼睛打瞌睡,旁边蜷缩着一只白色的波斯猫,他身后的竹影成了一道斑驳摇动的帘子,光线毫不犹豫地投射过来,正好替小憩的任文良挡住了阳光。她四处转了转,并没有看到刘淑惠,想到这个时辰是蔬菜水果最新鲜的时候,她一定是去买菜了。于是,她找了一只小椅子,就和小时候听父亲讲课一样,坐在那里,头微微仰望着,看着前边的人。
  这个姿态,其实是一种崇拜的姿态。颜雪珊心里也确实是这种情感,任文良拜师的时候,她并不服气自己排在最后,可是父亲说她年龄最小,做师妹好,有兄长们照顾。现在想起来,她的任性,她坚持了那半生的执念,都是自己太不懂事了。眼前的他,曾经默默守护着和她有关的一切,她的意志,她的女儿,她的古画。他是一位有心胸、有责任感、信守承诺的亲人与兄长。
  丈夫黄家铭是最大的,他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爽朗与善良,他一直呈现给这个世界的是就是向阳的力量,不断努力、奋进的力量,他不懂得什么是困难,对于他喜欢的,他是全心全意去付出。任文良作为二师兄,表面木讷、冷如冰山,内心却狂热如火,若他认定的事,是任谁都改变不了的。他偶尔会有小小的爆发,就比方那次劝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做违法的事,那样的他,其实也是表里如一的。至于自己最恨的那个三师兄曹海峰,当他随着火焰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她其实也就将那些恨都慢慢放下了。
  当她看到曹海峰的小儿子夏长风的时候,她曾经是震惊的,当女儿在这种难以解脱的漩涡里苦苦挣扎的时候,她又何尝不痛心?但是,她知道她无能为力,她不能改变女儿的选择。她只能影响女儿,学会担当,学会放下,自我蜕变,成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
  正想着,听到“喵呜”一声,猫儿惊了一下,跳到了任文良的拐杖上,拐杖“当”一声倒下了,任文良被惊醒了,他感觉到了有人在,连忙起身,摸着自己的拐杖。
  颜雪珊帮他把拐杖塞到手里,说:“良哥,是我,我来看看你,明天就回法国了,下次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任文良微笑,摇头,手指在空中划了起来。
  颜雪珊笑了,任文良划的两个字她看出来了,是“结婚”。
  “你看我这当妈的,光想着工作了,连女儿的终身大事都给忘了,真是太不合格了,”颜雪珊说着,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不过,欣悦这孩子到底是什么心思,我还真是猜不透,到是那个顾明晨现在挑子一头热,但是咱们家的闺女呀就是不表态,真是急死人,也老大不小了。”
  任文良停止了笑,比划了起来。
  颜雪珊看到这两个字是“裱画”,不仅又皱起眉头:“良哥,说到这里,我不知道该谢你还是恨你?”
  任文良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你说她一个姑娘,不好吃喝玩乐,不好穿衣打扮,就成天一身中药味,一身酸浆糊味,难为人家了是不?我就觉得还是早点嫁出去才好。”
  任文良释怀,又开始比划起来。这次是五个字:“儿孙各有儿孙福”。
  颜雪珊看了好几遍才猜出来,不由笑了起来。
  她捂着嘴忽然神秘地说:“良哥,我有一件事一直很奇怪,你那三幅临摹画有一幅墨色和另外两幅不一样,别人看不出,我是看的出来的。那墨色似乎相差了不少年头,你肯定早就开始临摹它了,我猜,是不是你上大学前就见过它,就存了心思要临摹它,对吗?”
  任文良仿佛被窥破了心事,一下子愣了。
  颜雪珊绷着脸继续说:“你不是听我爹说,将来这画是要给我当陪嫁的,就是说我到哪里,这幅画就会跟着我到哪里。你是担心万一有一天,我真是遭了难处,或者万一这原画毁损了,你就用自己临摹的画来替我挡灾,对吗?”
  任文良的表情是僵硬的,瞳孔中泪光闪闪,似乎没有想到,这个颜雪珊还是以前那个古怪精灵的小女孩,什么都瞒不了她。
  颜雪珊忽然捂着嘴,嘤嘤哭了。良久,她才抬起头说:“良哥,谢谢你。”
  任文良的表情很尴尬,没有再比划。
  颜雪珊忽然“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说:“良哥,真有你的,我服了!”
  任文良的脸部肌肉慢慢动了起来,然后嘴也咧开了。
  这是一世的情分。时光流逝,红颜已老,唯独一番愁肠不衰。岁月峥嵘,凡尘景象都化为过眼云烟,但凭一片初心不改。
  颜雪珊站起来,上前紧紧捂住任文良的手说:“良哥,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回来的,我已经把这里视作我的娘家了!”
  任文良的喉咙“嗡嗡”响了起来,似乎被一种神奇的力量冲破了那些沉重的禁锢。
  “雪珊……”这声音是沙哑的、低沉的,但是颜雪珊听得清清楚楚,她的泪水再一次潸潸而下。
  空中传来了更加奇异的声音,一片鸽子前仆后继地飞上天空,渐渐化为看不到的黑点。
  这个季节是北京最热的时候了,但是炎热阻挡不了那些心中有星光的人。这是一场国际文化盛宴,顾明晨凝视厅内,各种皮肤、操着各种不同语言的人,纷纷来到这里,凝视着动态炫目的大屏幕。
  屏幕上是预先准备的各种展品与拍卖品的播放。很快画面停留在一张带着裂痕与碎片的古画照片,很明显这是一幅被毁损的画,画面上都是撕碎的痕迹,让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顾明晨在这个时候走向演讲桌,用屏幕笔指挥着,很快就出现了一张复原图。
  “大家好,我是文道拍卖行总经理顾明晨,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来作开场白。这是我昨天晚上深思之后的决定,我决定不隐瞒、真实呈现自己的内心。这幅画被鉴定为元代画师盛懋在民间并不多见的画作《疏林寒绿图》,一个月前,它就是刚才照片里的样子,说实话,在看到那不美好的画面的同时,我几乎丧失了决心站在这里的勇气。因为我曾经承诺将它作为展品呈现给大家,可是它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画面切换到了任文良的坐像和他的裱画室,任文良的脸上是匠人的专注,他身边的拐杖躺在了地上,旁边的茶杯也没有一丝热气,由于午后阳光的强烈,他就只好眯着眼睛看向那里。又换了一张照片,他并没有用拐杖,而是用双手摸索着朝前走去。他走得非常稳,方向没有丝毫错误,可以肯定,前边的裱画室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这是一位民间裱画大师,他还有着非凡的临摹功夫,我们曾经都被那些惟妙惟肖的复制品征服了,最重要的一点,还有摹刻,那印章居然也是他自己刻的,几乎和原作一模一样。但是大家也可以看到,他生病了,眼睛看不到了,不能再裱画了,所以这幅毁损的画便由他的传承人黄欣悦女士来完成。我本来想掩盖这些事实,想用它最好的一切来唤醒大家对中国精神的认同,但是我今天决定和大家亲自讲述这段故事,告诉大家,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也许还有很多这样的民间大师,他们才艺突出却默默无闻,可是他们给这个世界留下了痕迹,我们可以从这些画作中感受这种源源不断的精神力量,让我们为他们骄傲吧!”
  顾明晨讲到这里,听到一片热烈的掌声。他很庆幸自己可以这样出场,这样将那些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故事讲述出来。
  屏幕再次切换,是网络同频。画面是法国一望无际的薰衣草庄园,凡尔赛宫、巴黎圣母院、枫丹白露宫、埃菲尔铁塔的掠影,而颜雪珊穿着中国旗袍,站在拍卖场上的讲话视频。
  “亲爱的不同国界的朋友们,我是丽莎,中文名字是颜雪珊,欢迎大家参与我们这场拍卖活动。在法国生活了二十年,我时刻思念着自己的祖国和亲人,很幸运,我这次回北京,终于见到了我想见的人,也感受到北京日新月异的变化,这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结果,让我感到很欣慰。在座的很多朋友都是从事房地产、互联网经济、能源纺织、珠宝等行业翘楚精英人士,也都通过近身观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随着一个国家经济建设的崛起,势必会带来更加富裕美好的生活,因此人民也开始将视线关注到文化产业上来,我们的这次中国古画专场拍卖就会满足大家对中国文化的观察、解读与分享,也会拓展大家新的投资思维。我相信,在未来五年内,我们会迎来一个文化产业蓬勃发展的时代……”
  顾明晨静静地看着,四周到处都是新奇、感动与跃跃欲试的眼光,这是他期待的一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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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历史长河中脱颖而出,等待着他的依旧是前世的轮回。父亲入狱,未婚妻退婚,而这一切的改变,皆由一场高考而起…
洗礼先生
军事战争完结
重启巅峰
草根出身的陆青云意外重生,展开一段草根逆袭的青云之路,世间风云百态,却看他长袖善舞,左右逢源
一蓑烟雨飞
都市其他完结
逆袭
大多数的单位斗争,起于人事调动,止于背景对决……
钓人的鱼
现代都市完结
亲爱的京畿刑狱使
京畿刑狱使秦锋携带秘密任务奉命至较为偏远的青田县担任县令。少女心爆棚的仵作房绿衣、温文尔雅的厨娘刘秀娘、立志赚大钱的儒生柳博言、高冷的杀手护卫东方将辰、三位性格迥异的捕头……形形色色鲜活的生命闯入他的生活,为这一次不平凡的任务增添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色彩。
空舟
历史架空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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