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悠悠吃得腹部都鼓了起来了，摸着肚子钻到了裱画室里，看到顾明晨正在看画，就说：“爸爸，这里现在有四幅《疏林寒绿图》，我想看一看。”
　　顾明晨犹豫了一下，想到现在就应该多培养孩子的鉴定能力了，于是点头：“好吧，一会儿打开，要好好珍惜，不要乱**摸，你黄阿姨都裱好了，弄坏了她该多伤心。”
　　悠悠乖乖地点头，顾明晨这才放心地取出四幅画。他把真迹放在最左边，把任文良的另外三幅临摹画排列在后边。四幅画摆在一起气势恢宏，不分轩轾，让顾明晨更加佩服任文良的卓绝不凡的功力了。这么好的画，怎么舍得毁掉呢？卖都不卖的。
　　黄欣悦掀开门帘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一小趴在地上看这几幅画的场景。
　　“你现在还小，得多看，因为现在你的记忆会停留在大脑深处，看过的东西可能会记一辈子。每一位名家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画技，你看这山石，用的是书画手法的披麻皴，因线条和麻线平铺得名，是五代的董源所创，后来赵孟頫、黄公望等名家都喜欢用这披麻皴，这画法讲求起笔流畅，用墨浓淡相宜，用线错落有致，怎么样？线条生动吧？”
　　在拍卖行做久了，顾明晨俨然已经是算是个半个行家了，但可惜的是听众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黄欣悦看得啼笑皆非，正想说话，忽然想起厨房里还烧着水，她大叫一声冲了出去，顾明晨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紧跟着黄欣悦进了厨房。结果，壶里的水沸出来了，浇灭了燃气灶。她连忙关上了开关，这才舒了一口气。
　　顾明晨释然，正好黄欣悦转过头来，两人视线相撞，黄欣悦顿时觉得浑身开始不自在起来，她推开他，说：“快出去，这里太小了，哪里放的下两个人？”
　　于是，顾明晨只好先离开这里。
　　黄欣悦将开水灌入保温壶里，又倒了两杯水，兑入了一半凉白开，便端着走回裱画室里。但是，她回到这里，又看到一幅令人心惊肉跳的场面。
　　顾明晨叉着腰，训斥悠悠：“你这个坏丫头，不是告诉你不许乱动，你看，现在全乱套了，你说哪一幅才是原作？”
　　悠悠挠了挠头，鼓着嘴不说话。
　　这情形让黄欣悦也严肃起来，天哪，这四幅画的位置居然被打乱了，根本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顾明晨和黄欣悦索性都趴在地上，拿着放大镜反复眼看，还是没有办法区分出来。
　　顾明晨更加恼怒了，对着悠悠大叫：“你说，该怎么惩罚你？”
　　悠悠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小声说：“我知道哪一幅是真的。”
　　顾明晨和黄欣悦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问道：“你知道？”
　　悠悠又挠了挠自己的胳膊，颠颠地跑到一旁的书柜旁边，打开门，从里边拉出一个暗匣，很快从里边抽出一个小小的纸卷。
　　她打开纸卷说：“就是这个，这是上次爷爷教我画的。”
　　顾明晨和黄欣悦看到那上边画了一棵非常奇异的大树，灰褐色的树皮很抢眼，叶片很大很长，为羽状对生，中间结满了一串串绿色的浆果，颗颗饱满，粒粒圆润，是从来没见过的树木。
　　“这是什么？”
　　悠悠煞有其事地指着那大树说：“爷爷说这就是黄檗的样子，他说欣悦这个孩子只见过这树的树皮，现在悠悠学会了，就可以教欣悦了。”
　　顾明晨看着一旁听得发呆的黄欣悦，瞪着眼睛很不满地说：“你可真行，来当你黄阿姨的老师来了。我问你，这画和今天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这个令人莫名其妙的孩子。”
　　“爷爷说，这大树的树皮染的纸张可以写经文，曾经出现在敦煌的藏经洞，古代的僧侣在诵经修行时，也把它含在嘴里防困……”悠悠说得条理很清晰，令人觉得很震惊，“爷爷还说，喜欢一种植物就要好好珍惜，研究它的前世今生。爷爷就是为了到西山上去找黄檗树，才发现了另外一颗奇怪的古树，就是七叶树，所以他回来画画的时候，每张画上都有一棵树上藏了七片叶子。爷爷还说，这是个秘密，悠悠高兴的时候才可以说。”
　　顾明晨和黄欣悦听完悠悠这长长的一段话，实在是颇为佩服，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聪慧，心机太深，将来长大可怎么得了。
　　两个大人又开始趴在地上，拿着放大镜找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三幅画着七片叶子的画，这才踏实下来。他们将画作重新放好，看到悠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顾明晨扛起悠悠问：“你的房间在哪里？”
　　“什么？”
　　“今天晚上悠悠和你睡，我住这裱画室，这么晚了，我也不走了。”
　　黄欣悦看到顾明晨又开始耍赖，很无奈地说：“随便你们吧，反正也就住这一晚上，明天就要搬家了，我现在去收拾东西。”
　　“不要。”顾明晨将悠悠放到屋子里，到了外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个我还没来的及告诉你，你们不用搬家了，这里还保持原样不变。”
　　黄欣悦看到顾明晨拿出来文件是一份刚刚办理好的房产证，房产证上写的事表姨刘淑慧、任婷和自己三个人的名字，而顾明晨的眼神很得意。
　　她恍然大悟，生气地说：“拿回去，我不会接受的。”
　　顾明晨很镇定地拦着她，说：“先别忙着拒绝，你不总说我是个会算计的商人吗？我哪里会当什么救世主，这你妈给你们的。”
　　“我妈？顾明晨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黄欣悦更加生气了，“我妈远在法国，忙得不亦可乎，哪里知道我们这边要卖房子？就算知道了，也一定是你通风报信的，这是什么意思？”
　　顾明晨摇头，很郑重地说：“其实，在丽莎董事长临走前就知道了。”
　　“什么？”
　　“是的。母亲和姨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由于学习共同的文化而成为真正的亲人，他们彼此相知甚多。母亲很早就知道，以姨父的为人品行，一定不会赖账的，所以他必定会打这个房子的主意，所以她提前留了笔资金在你的账户里，说是等你们卖房子的时候，她会买下来，让你们和以前一样住在这里。她还说，不许拒绝，这里也是她的家，她是你的亲妈，是表姨的姐，是任婷的姨，她有权利这样做。”
　　黄欣悦觉得鼻子有些酸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并没有听说来，顾明晨说这些话的时候，对颜雪珊和任文良已经改了称呼。
　　只听他继续说：“母亲还说，这些钱不是安德烈的钱，是她这些年在海外打拼挣来的，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是最干净的钱，希望你们可以接受她的一片真心。”
　　黄欣悦哭了，然后被顾明晨搂在怀里安慰起来。
　　月色如水，清风徐来，竹影摇曳。
　　顾明晨虽然第一次在行军床上睡觉，却睡得很踏实，很沉，他甚至听的到自己打起了呼噜。
　　早上起来，他伸了伸懒腰，呼吸了一口，室内还是那股淡淡的墨香和药香，不时还传来一股酸酸的浆糊味道，他已经习惯这种味道了。他看到悠悠画的那幅黄檗树的画都摆在那里，那枝叶上扬的姿态很协调，看上去很有气势，一定是得到了任文良的指点。
　　他笑了笑，想起一句古诗：“黄檗向春生，苦心随日长。”想起自从遇到黄欣悦，他就感受到，每当一个人遭遇逆境的时间越长，困难越大，那股潜在暗处的新生力量就会越强烈，这是此消彼长的智慧存在吧！他想等悠悠醒来，再告诉她，大树承载了人的意志，就会形成一种向上、向阳的力量，就会超越一切。
　　他以为悠悠还会睡得和小懒猪一样赖床，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猜错了，悠悠早就坐在外边的椅子上，吃着刘淑惠亲手做的葱花饼。厨房里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不一会儿，又一盘焦黄里嫩的水煎包出来了。任婷则是当他不存在，只顾自己在做晨起瑜伽。
　　等了很久，想看到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他以为黄欣悦是昨天太累了，可能还没起来。但是刘淑惠端着八宝粥出来笑着对悠悠说：“悠悠要好好听话，你黄阿姨临走前让我告诉你，不能挑食，还要记得好好练习写字画画，不能偷懒呦！”
　　顾明晨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她走了？走到哪里去了？
　　刘淑惠看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笑了：“这个丫头，昨天托人买了回老家的票，她说回去看看云青她们白鹿纸制作得怎么样了。说走就走，看来也没和你说一声，真是的。”
　　顾明晨一听，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回到了原处。
　　任婷收了毯子，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说：“姐夫，看来你在我姐心里的地位还真不怎么样，还要好好加油哦！”
　　“你这丫头，一点儿都不懂得知恩图报，要不是人家顾先生帮忙，我们还都只能住出租屋呢！”
　　“都在我家吃也吃过了，睡也睡过了，应该算是自己人了，我可不领他的情，这院子可是我雪珊姨买回来的。”
　　刘淑惠生怕顾明晨不高兴，连忙观察他的脸色，只见他咬了一开始生煎包，说：“好吃，真好吃。悠悠，你尝一个。”
　　悠悠吃得满嘴满脸都是，然后还舔着手指头，让人看得喜欢。
　　只听顾明晨说：“悠悠，你想去找黄阿姨吗？想去龙虎山看造纸吗？”
　　悠悠点头：“我愿意。”
　　任婷在一旁泼起了凉水：“别忘了，上次去龙虎山，悠悠可是水土不服呢！不然这样，你自己去，我和我妈临时帮你带着悠悠。不过，你可记着我这人情呀，想办法要还的。”
　　顾明晨转了转眼珠，对悠悠说：“你说呢？”
　　“我要去！悠悠长大了，不怕。”
　　“好，我们走呗！”
　　顾明晨打电话让秘书小蒋帮着订飞机票，然后不慌不忙地带着悠悠回家收拾好了出门的衣物，才打车到了飞机场。
　　他知道，这是她私自做的决定，没有公司报销费用，她一定是坐火车去的。也许，他们可以赶在她的前边也说不定。他其实蛮喜欢听她说自己适合会算计的商人那句话，算计又如何，否则以后的人生该如何摆平这一大一小不按常规出牌的女人呢？
　　商海浮沉，这些年他历经无数次失败，也享受过很多成功的喜悦，不知道坐了多少次飞机，感受在云上的感觉，但是唯独这一次，他是雀跃的，不想权谋了，随遇而安吧。
　　任婷在华光呆了些日子了，她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闲暇时便会在办公室里写上几个大字，那些柔软的宣纸在墨色浸染中呈现出格调高雅的韵致，也愈发给她增添了魅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司的员工时常来和自己讨几个字，并说回家裱上给孩子看，让孩子也好好练习写字，这样以后才会是一个优雅的人。她的字是很漂亮，以前却只注意自己的容貌，忽略了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现在居然靠着这书法，重新找回了失去了勇气。
　　之前她接到顾明晨让她和池宇航对接工作的电话，还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她最终还是明白顾明晨是真正原谅了自己。她把这里当成自己新视野的起航，所以整个人都是清爽的。
　　看到顾明晨父女终于离开自己家了，就开始梳妆打扮，去上班了。她是越来越喜欢棉麻复古裙了，今天她穿的是一件蓝色底子小树枝图的裙子，三个不大不小圆润的珍珠扣非常精致，她本来拿起香水刚想往头上喷去，但想了想，还是还是保持自然的好。于是，就这样到了公司，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今天是任婷上班以来最快乐的日子，因为看到财务报表上上个月扣除成本以后的盈利居然是四百三十多万，这可是一件特别的大喜事。她看到黄欣悦与顾明晨的好日子将近，觉得自己当下还是应该把精力放在事业上，和在法国的雪珊姨一样，早日争取到做合伙人的目标，打出一片属于的天下。
　　下班后大家都已经离开了，她习惯性拿起笔又开始写字，忽然听到楼下的保安打来电话：“任小姐，下边有个快递员给您送东西，我看那东西挺沉的，可以让他送上来吗？”
　　“好。”任婷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带着口罩、鸭舌帽的快递员搬着一只箱子上来，她记得这是自己给公司员工买的中式复古服装，和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同款。公司下半月要参加北京一个大型文化活动，员工们都一致觉得任婷这件衣服非常符合环境，所以任婷便请示了顾明晨，以公司的名义买下了这批服装。她签上自己的名字，说，“放这里吧！没事了。”
　　谁料那快递员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哑着嗓子说：“女士，这份快递要求当场验货的，您还是打开看一下比较好。”
　　“我说不用看了，你先走吧！”任婷没见过这样啰嗦的快递员，有些不耐烦地说，说完后她忽然发现了什么，皱起眉头，“李鸿，我就知道是你在闹妖，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李鸿只好摘下帽子喝口罩，叹了口气说：“这么快就被你给认出来了，太没成就感了。”
　　“你不是老板吗？怎么还亲自做快递员的工作？又疯了不是？”任婷不以为然，继续写自己的毛笔字，墨是好墨，纸更是好纸，这个字写下去果然笔酣墨饱，带了九分成熟的功力，淡淡的墨香让任婷很惬意。以前闻到这个味道都会觉得特别不喜欢，但是现在居然甘之如饴，人果然是会变的。
　　“如果没事，就可以走了。”
　　李鸿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很郑重地说：“任婷，我今天是没有带任何礼物来，但是我带了一颗挚诚的心来，我是怕你讨厌我，不管我带什么都会被你扔出来。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也是个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情感，那个女孩子长得和你很像，我想我可以在她身上找到寄托。但是只不过一年，我们就分手了，因为每个人不可复制，她毕竟不是你。所以我想过来，只要你不是特别讨厌我，我就会跟着你的。我做这个公司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养活你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说完这句话，已经大汗淋淋。用任婷以前的话来说，现在的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疯子。但是，过了很久，只看到任婷在写字，仍然一个字不回。
　　他想看来这一次自己又是无果而归，他低下了头，转身欲离开。
　　后边传来了任婷的声音：“这样吧！你就写一个字，什么时候会写这个字了，我就答应和你处处看。”
　　李鸿欣喜若狂，转身却愣住，任婷写的是一个特别大的“春”字，这个是一笔画，从上到下连串写下，很有艺术范，如果没有多年的功底是写不出这种酣畅淋漓的笔体的。
　　不过，他还是很艰难地答应了，毕竟那是个“春”字，春和景明、春意阑珊，反正这个字是个极好的寓意。只要有希望，就要坚持下去。
　　江西龙虎山脚下的小镇上，黄欣悦再一次站在以前来过的地方，发现这里原来的那家小卖部不见了，周围到处写满了大大的“拆”字。路两边也堆满了石头、水泥和沙子，似乎马上要修公路了。
　　刚想了一会儿，就听到前边开来一辆途观越野车，上边下来了云青、小磊和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姐，我们来了。”
　　小磊比半年前更壮了些，云青的脸上神采飞扬，她介绍着旁边的那位小伙子：“姐，这是你未来的妹夫大彭，我们那家古宅旅店呀，一开张就成了网红了，就是可惜咱们晒的竹丝还差些火候，不过，再用不了多久，就差不多了。”
　　黄欣悦不知道怎么开心好了。坐着这辆越野车，直接就到了自家门口，那座老宅还矗立在烟雾笼罩的山林脚下，但是那大门上的牌子是新换上去了，还写着古香古色的三个大字：“知白旅店”。
　　“世上三千相，唯知白守黑。”黄欣悦想起这句话来，不由笑了起来。云青毕竟也出生在这样一个民间教育世家，更加懂得做人生存的智慧，这样一个名字倒是清雅别致，引人深思。
　　推开门，竟然守的云开见月明的宽阔豁达之景。原来那些破旧的样貌已经焕然一新，庭院了种植了很多毛竹，中间还有一个亭子，爬满了紫藤与葫芦藤，里边露出几个小小的青色葫芦。黄色的木槿花、黄蜀葵满足了整个庭院的靓点。再往里走，就是正堂。正堂没有门窗，除了之前的天井，又重新铺设了木板露台，将室外的美景与屋内的清幽融在一张“画”里。西面有几把美轮美奂的漂亮纸伞巧妙地搭成一面耀眼的墙，而原来正前方墙上的字画只留下一副中堂，但是和两边的对联都被封在了玻璃罩里。正堂的灯具都换成了一盏巨大的纸雕花灯，有各种各样人物图案，随着风会旋转起来。
　　“姐，书是用时方恨少。这字画也是，我把那些咱家祖辈传下来的字画都收起来了，只留下这幅中堂，我想这要不是好好保护，被那些来住店的人天天拍照，就会毁了的，所以我想如果将来可以临摹下来，摆放在这里，才是一件最完美的事。
　　听到这里，黄欣悦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劝姨父不要放弃临摹的技艺，还有姨父为什么会改变初衷，倾注全力去临摹一副古画，并不只是应付生活之难，而是为了可以更加长久保护古画，又可以让人们一睹古画的风韵。姨父的书柜里还记载着很多他写下的临摹心得，这次回去可要好好钻一下了。
　　但是，她还是发现了一些异常的情况，不由问云青：“怎么走了半天，没有看到一个住店的客人？这样冷清，不是亏本的生意吗？”
　　云青“咯咯”笑了，回答：“谁说的咱家做的事亏本生意？在我们家住店，可是要提前至少一两个月都不见得约到呢！可是，今天早上来了两位北京的客人，一来就是大手笔，将这家店都包了下来，还说为了要保护这传统技艺，他当场捐资一百万元，遇到这样的客人，我们肯定要优先安排的。”
　　“北京的客人？男的？一大一小？”黄欣悦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他们在哪里？”
　　“走，我带你去，就在后边的院子里，我们村里为了支持文化事业，特别把后边原来的空地也拨给我们营建了，就和前边的老宅连成一片，扩大了营业面积，”云青说得很兴奋，她追着黄欣悦的后边说，“这父女俩可真是有意思，一到这里，看到真正的造纸流程，高兴的不得了，每一道工序都亲自上去体验了一番，还有那个小姑娘，长得实在太可爱了，人又聪明，我们这里的人都喜欢的不得了……”
　　黄欣悦跟着云青进入另外一个庭院，没有心思看院子里的美景了，她脚步匆匆，顾不得云青的阻拦：“姐，可能是累了，别打扰客人休息。”
　　她没有理会她，径直推开了门，果然看到一座由纸艺围成的空间里，看到了一幕啼笑皆非的场景。白色的床围，飘着曼妙的红纱幔，整个小脸都脏兮兮的悠悠躺在顾明晨的大腿上睡得正香，而顾明晨穿着一身麻布衣服，头发上还粘着几片竹丝，也睡得死沉，居然没有听到有人进来。
　　黄欣悦抿着嘴笑了，关上房间的门，对云青说：“走，我们去看造纸。”
　　她们到了这院子里，就看到一条石头铺就的小路穿梭在一片娇艳欲滴的鲜花里，将人的视线引入到另外一个繁忙的世界。这后边就是可以提供给客人的造纸体验基地。
　　“我们现在最短缺的就是资金和人才，这里大部分还是业余无偿服务的工人，大家都是难舍这份技艺才一直坚持到现在的。最近请到了几位以前参加过手工造纸的师傅来给大家讲课，尤其是抄帘的师傅，没有多年的功力恐怕真的无法胜任，所以我们特别欢迎和顾先生这样的客人光顾……”云青指着对面的那些晃动的人影，感慨地说，“姐，我希望到中秋月圆之际，我们会做出新纸来，到时候你回来一起庆祝，不过，我觉得，无论它好不好，是不是和过去的白鹿纸一样，那都是一种希望，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黄欣悦很欣慰，现在的云青真的成长为一个通透豁达的新女性了。石头路的尽头，是一道漂亮的月亮门，里边是不时传来劳作中的欢声笑语，只见有人正在用大锅蒸竹丝，有的在削竹丝，有的在纸槽里捣浆。
　　她走得很踏实，每走一步，就觉得自己多了一份气力。有了这些同心同德的人们，还有什么不能成功的？在这片散发着人文香气的土地上，似乎还可以感受到以前和那个人一起寻找白鹿帘、一起上山、一起给村民们讲课的影像，她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个名字——春生。不过，该放下的终于可以放下了。她要留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守住祖辈传下来的初心。
　　这是一个传统与现代融合的时代，每个人都会在其中找到自己的灵魂归属。有的人一辈子都把梦想潜藏在心里，有的人却让梦想照亮现实。梦想，始终是漂浮着，只有让自己不断成长，才可以摘得星辰与云彩。
　　现世安稳，唯心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