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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江都地处于江苏省中部,南濒长江,西傍扬州,东与泰州接壤,北与高邮、兴化毗连。境内地势平坦,京杭大运河纵贯南北,是一方富庶之乡。
  江都县城旧称“仙女庙”,名字的由来有一个动人的传说。
  说的是北宋末年,赵构的父兄被金人俘虏,大将韩世忠带着兵马保着赵构南逃。
  走到今江都县城一带,被大河拦住去路,焦急不已。
  这时突然出现一位姑娘,韩世忠急问可有渡船,姑娘不慌不忙答道:“船没有,倒有一首诗相送:‘养兵无用空吃粮,黎民百姓遭了殃。果真要做英雄汉,回马挺起手中枪。’”
  韩世忠听了满脸羞愧,随即调转马头,率领部队奋勇杀敌,获得大胜。回头再找那位姑娘时,姑娘已乘风驾云,飞腾而去。
  后来当地人为了纪念这位姑娘,专门建庙祀奉,便是“仙女庙”。
  每年农历三月初三这里举行盛大庙会,一直延续至今。
  “三月三”庙会,张来福他们几个人大获全胜。从三月初二“副集”到三月初四“落集”,三天时间他们白天营业,晚上搭棚露宿。
  三个刻章的把手上泡都刻出来了,张来福和马石根几乎卖空了全部货物。
  庙会历史悠久,规模真是太大了,县城七条主要街道都摆满了摊子,各种生意人来自周边县市,最远的来自安徽和山东,方圆三四十里的百姓蜂拥而来,很多是举家出动,来的都不空手,甚至手拎肩扛。
  江都庙会名副其实的是“购买的狂欢,销售的盛宴”。
  从庙会回来,张来福也为秋香买了一辆“金狮”牌小坤车。
  以后来来往往,秋香再不需要腊梅带她了,自己单独行动也方便。
  车子是沈喜宝陪张来福亲自送到红星针织厂女工宿舍的。
  一路上张来福一只手扶住自己车龙头,一手牵着小坤车龙头,像玩杂技一样自如地骑行,威风又潇洒,更带着喜兴,简直可以用“意气风发”这个词来形容。
  当他俩来到女工宿舍时,姑娘们全出来了,看到这对相貌堂堂的小伙子和送来的锃亮崭新小坤车,无不称羡。
  秋香激动得伏在腊梅肩上哭了,她又幸福又不过意,这是用来福哥做生意赚的辛苦钱买来的呀!
  事后她故意埋怨张来福为她大手大脚乱花钱,张来福说凭什么沈喜宝可以为腊梅买我不能买,再说这也是对你送我礼物迟到的补偿啊!
  秋香不解地说,我什么时候送你礼物的,张来福说五年前你不是送我香手帕的么?
  秋香这才反应过来,害羞地“嘤咛”一声,轻轻敲了一下张来福的肩膀,同时她也懂得张来福这句话的潜台词——这辆新车也是他的示爱信物。
  天下女子都有一颗爱情的玲珑心。
  五年前初三同学的那一学期,秋香就已经对张来福芳心暗许了,只是由于少女的羞涩和初中学生的身份不好意思表示。
  她多次听说过幼儿时父母要为他和张来福订娃娃亲的事,所以张来福刚转到双潭中学初三(甲)班时,她简直像在做梦当中,回家后就跟父母说了。
  她想不到幼时的“来福哥哥”又回来了,还成了她的同班同学!
  那学期她几乎就在幸福中度过的,特别是发现张来福在园地芦丛间养了一个镌刻着她的名字的笋瓜时,更是激动地守着瓜哭了半天,不但用圆珠笔在瓜身上写下“谢谢你”三个字,还冲动地丢下一方手绢儿。
  想不到今年春上她来到扬州红星针织厂,倒又在这儿遇见了张来福,她更觉得这是上天赐给的缘份,而她一定要抓住这个缘份!但是她又担忧父母落难,家道中落,自己是不是配得上张来福——尽管他也没有考上大学。
  第一次武塘两人见到面回厂后,她白天黑夜都想着张来福,都神思恍惚了,是善解人意的腊梅利用周末设计了两人的单独见面,当她痛陈完家庭悲剧后,张来福手足无措地站到身边试图抚慰她,她就忍不住抱着他的腰大哭了,而张来福居然像幼时那样叫了她“宝宝”,她哭得更厉害了。
  那时候她的心里妥妥地放心了,张来福还是原来的张来福——她们互相找到了亲人。
  一周后两人单独约了去工人文化宫看电影。
  电影开场前两人坐在花园深处聊天,当张来福说到父母还想下半年让他去复读时,秋香吃惊地叫出声来。
  爱情当中的女子是自私的,这种自私来恰恰因为爱,她怕张来福复读考上大学后,她的“来福哥哥”又没了,而且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这……你同意吗?”她嗫嗫嚅嚅地问。
  “你看我应该同意吗?”张来福问她。
  “最……最好别同意,你……你都做生意了,也挺好的。”
  “你是不主张我复读呀?”
  “……嗯。”可怜的姑娘声音像蚊子哼,深深低下头,泪水泫然欲滴。
  “你跟我好,我就不复读!”张来福说。
  “你逗我——”秋香抬起头,泪花闪闪,捏起拳头捶张来福的腿,“哥哥,你看不出我对你好么!”把脸偎在张来福胸前,双手围着他的腰。
  “我不会复读的,”张来福说,“宝宝,我们要一世好,永远在一起,不会再分开!”
  这句话,是张来福爱的誓言。
  每逢周末,秋香便来张来福出租屋,帮着洗衣服和打扫。
  秋香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床铺整理得井井有条,还别出心裁地把张来福去年腊月卖剩下来的画贴在四面墙上。
  秋香总是把晚饭做好了,等张来福一回来就能吃上热乎饭,甚至有时连酒杯都替他摆好了,两人对面而坐,边吃边聊天,亲亲热热,就像小两口一样。
  张来福有时候就提早收摊,多买酒菜带回来,然后骑自行车去请老强和院里的人。
  腊梅笑骂秋香“重色轻友”;沈喜宝说秋香简直把出租屋布置成婚房了;小四子最是羡慕,希望以后小荷也能成为他的女朋友,也像秋香这样对他知冷知热……老强喝了酒也跟着开玩笑,年青人携手相爱是他最喜欢看到的美好的事情。
  时间一久张来福和房东小杜也渐渐熟络起来,有时屋里聚会也去请他过来。
  小杜身体略胖,很能喝酒,大抵做厨师的都这样。
  小杜也称老强为“强叔”,有一次对他说:“强叔,来福这小兄弟人不丑!”这是扬州话,就是说张来福人品各方面都好的意思,让他颇为欣赏。
  晃眼间就到了五月底。
  周日早上,因为晚上的雨仍在继续下,张来福出不成摊,拿本杂志坐在门口看,正在刷牙的小杜对他说:“来福,你要在我家佛龛前丢个封儿呀!”
  他嘴里有牙膏沫,说得不是太清楚,张来福也听不大懂,但还是“嗯嗯”地模糊答应了。
  他撑着伞来到老强家,把小杜的话告诉沈喜宝,问什么意思。沈喜宝一听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说你小子倒跟秋香呆一起啦,张来福脸“唰”地红了,说没有。
  沈喜宝说没有房东小杜怎么会要你丢封儿,他听说扬州这边有个规矩,房客如果男女呆在一起一定要在房东家点炷香丢个钱封儿,否则双方都不吉利。
  “你小子敢情留宿时被人家发现了,你不要赖!”沈喜宝说。
  张来福见瞒不过去,便不好意思地交待昨晚秋香在这里,因为雨太大,不放心让她一个人骑车回城东厂里……今天一大早才开门让她偷偷离开的。
  “哎呀,来福你小子咋就有这么大福呢!我倒是想给强叔丢封儿,可腊梅倔强呢,不肯给我这机会!”沈喜宝哭丧着脸说。
  张来福问他丢多大的封儿合适,沈喜宝要去问老强。
  张来福忙拦住他,说就丢二十块钱吧,准不会少了。
  大约十点钟秋香买了蔬菜来到张来福住处做饭,听说了小杜要求丢封儿的事,很是害羞,但还是主动拉着张来福去房东家点了香,丢了二十元的封儿。
  沈喜宝像捡到宝似的把张来福给房东家丢封儿的事情汇报给腊梅听,腆着脸皮说他也想丢封儿,被腊梅打了手,说没门,最早得在订婚以后。
  沈喜宝问啥时能订婚,腊梅说我爸不是说了吗,等你挣够一万元才好商议。
  沈喜宝叹息,说“人比人,气死人”,来福和秋香还没有通知父母,两人倒在一起了。
  腊梅就说你知道他们两人有多深的感情基础吗,人家五岁就差点订娃娃亲了,上初中时就互相许了感情了,你我才认识几天?不是你和来福在小树林救下我,又把我弄出来上班,我还不理你呢!
  沈喜宝讷讷地说,你对他们的了解怎么都超过我啊?腊梅说我和秋香是好姐妹,她什么事都告诉我,把我当亲姐待哩!
  见沈喜宝苦着脸,腊梅心里不忍,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腊梅不放心地找到秋香,叮嘱她一定要小心,不能大了肚子,大了肚子就要结婚。
  “来福到过年才二十二虚岁,还不足法定婚龄。计划生育部门拿你俩没办法,但张校长过不了关呀,我舅舅庄上的校长就是纵容儿子早婚早育丢了官的,还差点开除公职哩!”
  腊梅红着脸说:“姐你放心,我懂的,不会出事的。”
  是啊,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又生在医生之家,肯定懂得怎样避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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