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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交换条件

  在夏娜准备向秦思雨求助帮景秀混进校广播电台播音室的时候,突然从陈晨那里听到了一个噩耗。
  原来马教授其人是个诈骗犯,他所谓的“放空疗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而之前传说的陈晨表姐被他治好了抑郁症的事,也是表姐父母收了马教授的钱,帮他当托儿的说辞而已。
  陈晨本来只是把这事儿当笑话讲给夏娜听,却不想夏娜的脸色一下阴沉得跟能吃人一样。
  “娜……娜姐,你没事吧?你该不会被那骗子骗了钱吧?”
  夏娜强忍住想拍死陈晨的冲动,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但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哪能呢?你娜姐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么?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人有问题。”
  陈晨嘿嘿一笑说:“还是你聪明,我那时都相信了呢。再说你又没有病,怎么会跟那个马教授扯上关系,对吧?”
  夏娜强颜欢笑,点点头,心里已经把马教授枪毙了108遍,要不是他这个祸害,自己哪能损失五百块,还不算景秀的医药费?可怜的景秀也不至于会得急性胃肠炎,遭了那么多罪。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马教授是骗子,那也就没必要再去验证“放空疗法”的效果。好在自己在网上还看了个“以毒攻毒”法,姑且让景秀慢慢尝试起来,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夏娜没把这件事告诉景秀,怕他有心理负担,只说暂时找不到让他尝试播音的合适场所,也没再提起“放空疗法”和马教授。
  然而在夏娜担心景秀的时候,殊不知自己正面临一个巨大的危机。
  华夏广播电视大学播音系的系楼里,景秀站在系主任钱富贵的办公桌前,一脸严肃。
  “钱老师,您真的要给夏娜记过处分吗?”
  钱富贵摸了摸自己锃亮的脑门,不以为意地说道:“夏娜在各种课上都经常睡觉开小差,还带着好同学一起翘课,而且她已经承认了自己曾多次靠送情书和售卖你的照片赚钱,‘记小过’这个处罚已经算轻了,毕竟我要给受骗上当的同学们一个交代。”
  景秀蹙眉说道:“可是她已经把钱都退回去了,那些同学也不存在什么经济损失了吧。再说当初买卖双方都是自愿的,夏娜也做到了所有自己承诺的事情,怎么能算是欺骗呢?”
  钱富贵听到这里,原本淡定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愠怒,说道:“景秀同学,你今天是来跟我兴师问罪的吗?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你们辅导员吗?”
  确实是李江海告诉景秀的,但也是景秀找到他软磨硬泡,他才不得已说出了系里的决定。
  夏娜一天到晚为了景秀的病操心,全然忘了自己之前被辅导员找去谈话的事,反倒是景秀一直把这事儿记在心上,因此瞅准机会找到李江海,愣是把系里对夏娜的处罚决定套了出来。
  “是我去找李老师问的,因为我觉得自己也应该受到惩罚,毕竟是我配合了夏娜。”
  “景秀!”钱富贵气得一拍桌子,那几缕横在脑门上的残发也跟着蹦了三蹦。
  “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同学,无论是你们辅导员,还是我,都一心想保护你,希望你能成为我们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所以你千万不要因为认识了某些人,就一再降低对自己的要求,到最后自毁了前途才追悔莫及啊。”
  景秀听罢,低头浅浅一笑,说道:“钱老师,您说的‘某些人’是夏娜吗?”
  钱富贵一怔,随即厉声答道:“是又怎么样?”
  “不瞒您说,正是因为认识了夏娜,我才对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才有勇气去找回曾经的自己。所以,我郑重地请您收回刚才那些话。”
  钱富贵冷冷一笑道:“看来夏娜对你的洗脑不轻啊,不但拉着你翘课,还让你有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师长。你现在还住在她家是吧?我会想办法让宿管科尽快腾一个床位出来的,你也该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了。”
  “谢谢钱老师,我不会搬的。恳请您再考虑一下对夏娜的惩罚是否过重,‘记过’是会被记录在个人档案里的,有可能会影响她的一生。”
  钱富贵却不再理景秀,自顾自翻看起了桌上的文件。
  景秀眼睛一瞥,看到了办公桌上一份题为《2008年全国青少年播音主持大赛参赛细则》的文件,心中犹豫片刻,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钱老师,如果我答应您去参加今年的‘全国青少年播音主持大赛’,并拿下上海赛区的青年组冠军,您可以不要给夏娜记过吗?”
  钱富贵诧异地抬头看了看景秀,问道:“上海赛区的冠军,怎么不是全国总冠军呢?”
  “毕竟是打赌,还是保守一些比较好。”
  钱富贵玩味地看了景秀一眼,笑道:“如此说来,上海赛区的冠军你很有把握咯?不过上次‘新声’选拔赛你可是……”
  “上次我身体状态不好,给系里丢人了,所以这次我会全力以赴的。”
  看着景秀认真的表情,钱富贵思索再三,终于点点头说:“好,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但,光你拿冠军还不够,我要看到夏娜也进入上海赛区的总决赛,将功补过,才会考虑不给她记这个过。”
  景秀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参加比赛对夏娜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她也是播音系的学生,不能永远混日子,便点点头说:“好的,钱老师,我答应您,但希望您不要把我们的约定告诉夏娜,我希望她从始至终都不要知道这件事。”
  钱富贵点头道:“一言为定。”
  比起自己战胜PTSD拿到全国冠军,可能让夏娜参赛且进入决赛,会更加困难重重。先不说夏娜自身条件和专业能力如何,单说要说服她参加比赛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夏娜从来没有正经上过课,就算人在教室,魂也在漫画书或者梦中。她的目标只是混个门门及格,四年后再混个学士学位顺利毕业即可,要她牺牲自己的娱乐和运动时间去准备比赛,还不如杀了她呢。
  景秀和钱富贵谈好条件后的当晚,辗转反侧想了一夜,到底该以什么理由劝夏娜跟自己一起报名参赛。最后,一个想法渐渐在他脑中生成,他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景秀专门等夏娜一起去晨跑,中途休息步行时,景秀对夏娜说:“夏娜,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是什么?”
  “今年的全国青少年播音主持大赛开始报名了,我想去参加。”
  夏娜喜出望外地说:“真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多了,参加比赛也没问题了?”
  景秀答道:“我现在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恢复,但是我一定要赶在参加比赛前好起来,因为我必须再一次拿到冠军。”
  夏娜鼓励地拍拍景秀的肩膀,笑道:“有志气!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还有,如果你愿意再去医院找其他医生看看,我也会负责你的医药费的。这两天我加了一些治疗PTSD的QQ群,听群友们说不同医生对同一个病人的诊断和开药都会有所不同,因此治疗效果也会随之不同。说不定换个医生看看,就能给你更对症的治疗。等你病好了,肯定打遍天下无敌手。”
  夏娜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往前走,高耸的马尾辫跟随她走路的频率而有节奏地来回摇晃,景秀不觉看得痴了,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辫子。
  夏娜察觉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景秀,问道:“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吗?要不要我再去挂个专家号呀?”
  景秀微微一笑,摇头道:“不用了,夏娜,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其实我自己也去找过一些医生咨询,他们告诉我PTSD患者光吃那些抗焦虑的药是不能完全治愈的,还得靠心理疏导和自我调节。所以,我会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做一些心理疏导,也会逼自己直面曾经害怕的一切,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直到我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为止。”
  夏娜激动地点点头说:“好,我会陪你去的,你打算去看哪里的心理医生,我帮你挂号。”
  景秀却说道:“我已经联系好了,你以后真的不要再为我花一分钱了,相信哥哥也不想看到我变成他忠实粉丝的累赘吧。而且你知道我妈给我钱都是很大方的,只要我要,她就会给,所以我自己能搞定这些。还有你之前帮我挂号买药花的那些钱,我也会全部转给你的——”
  “那怎么能行?说好了我出的。虽然我贪财,但也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你可别让我瞧不起自己。”
  景秀无奈地说道:“好吧,都依你。”
  夏娜此时也叹了口气,眉间难掩失落地说道:“唉,你以后就不需要我帮你找大夫看病了,可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你要真想做点什么,那就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夏娜瞬间兴奋了起来。
  景秀目光诚恳地说:“陪我一起参加比赛。”
  “我?参加播音主持大赛?你确定不是在耍我?”要不是已经足够了解景秀,夏娜这会儿恐怕还真得翻脸。
  “我非常认真地邀请你跟我一起参加比赛,陪我一起准备,给我鼓励和力量。”
  “可是我不参加,也能陪你准备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参加了去让别人看笑话么?”
  “我只知道你的音色挺不错,肺活量也够大,最关键的一点是——你也热爱广播。”
  “喜欢听广播,就要当播音员吗?那喜欢看书的一定得当作家,喜欢听歌的也要去当歌手咯?”
  “我不知道别人会怎样,但你夏娜,明明就是华夏广播电视大学播音系的学生,你不立志当个播音员,那为什么还要来上这个专业?”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都是我妈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非给我塞进播音系的。我现在就盼着四年后顺利毕业,拿个本科文凭再做点别的工作,真不像你们那样个个有宏图伟志,都想进CRI。”
  景秀看着夏娜沉默了片刻,终是说道:“那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
  夏娜愣住了,抬眼看了看景秀深邃的眸子,似有星光闪耀。她心跳加速,不敢再继续看下去,慌忙垂下头,喃喃说道:“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夏娜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从小到大让她跟人吵架可以,但是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台演讲做主持,还不如让她去参加铁人三项呢。她想着反正现在才大一,等真正开始学专业课的时候,再勉为其难开口也不迟。
  可景秀居然让她去参加播音主持大赛,还说“就当是为了他”,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会抓夏娜的软肋。其实在景秀开口的一刹那,夏娜就已经妥协了。她后来纠结万分的,不过是要怎么回答他,才不会显得自己过于没有原则。
  但任凭夏娜再怎么思考,她也成不了一个会拐弯抹角的人,第二天晨跑时,她就直接对景秀说:“我考虑好了,我可以参加比赛。但是我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晓灯哥,谁叫你是我最喜欢的主播的弟弟呢!”
  景秀笑笑,说道:“你放心,我明白的。还有,既然你决定参赛了,那就不能只是玩玩而已,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跟我一起杀进上海赛区的总决赛。”
  夏娜惊得下巴差点掉了:“总决赛?不好意思,你当我刚才没说,你还是找别人跟你一起参赛吧。我看思雨挺好的,还有方志伟,再不济还有陈晨呢,就是千万别再找我了。”
  夏娜说着就打算自顾自朝前跑去,可刚跑出去一步,就感觉头皮一紧——马尾辫被人揪住了。
  她生气地回头瞪着景秀说道:“我最讨厌别人揪我辫子了!”
  景秀笑着松开手,说道:“那你别跑听我说完。”
  夏娜把双手挽在胸前,怒视着景秀,一副打定主意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不听的架势。
  景秀顿了顿说道:“其实这些话,我本来不打算跟你说的,但事到如今还是告诉你吧。钱老师认定是我在背后怂恿你递情书和卖照片赚钱,加上上次我们翘了他的课,还有‘新声’选拔赛的时候他也以为我是故意给系里丢脸,所以他很生气,打算给我记过处分。”
  “什么?”夏娜松开双手攥紧拳头,双眼圆瞪,难以置信地说道:“我之前跟李老师已经说清楚了呀,都是我做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系主任怎么会把账算到你头上去呢?不行,我要去找他们说理去!”
  眼看夏娜真要朝学校的方向跑,景秀一把抓住她说:“你别急,我还没说完。钱老师吓唬了我一通后,又给我提了个条件——让我带着你一起参加今年的全国青少年播音主持大赛,且你必须入围上海赛区总决赛,而我也必须得到上海赛区青年组的总冠军。如此将功抵过,他才会放我一马。”
  夏娜此时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景秀会说让自己“为了他”而参赛,原来是系主任已经把他俩绑定在一起了。按理说,这种单纯而合理的解释,应该让夏娜松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她却隐隐感觉有些失落。是因为景秀的那句话从暧昧变得冰冷了吗?她不敢深入去想,也不想看清自己的内心。
  “好的,我明白了。”夏娜的情绪慢慢平静,甚至正面迎上景秀的目光,说道:“我会为了你……不被记过而努力的。”
  看到夏娜坚定而不再闪躲的目光,景秀心中一凛,不觉间松开了手。
  夏娜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向前跑去。
  看着她头上的马尾不停摇晃着,身影逐渐远去,景秀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撒的那个谎——她肯定觉得我是个自私的人吧,为了自己不被记过,而逼着朋友去做本不愿做的事。但如果照实说了,她可能根本就不会在乎自己是不是被记过,更不会为了这种事去参加比赛。好在她是个重义气,会为了朋友赴汤蹈火的人,所以这个谎还是非撒不可。
  无论如何,景秀都不希望夏娜的档案上留下任何污点,他最大的私心就是想毕业以后跟夏娜一起进CRI,所以他也想借这次机会让夏娜真正热爱上播音主持。只要她愿意认真学,再加上她自身的聪明和自己的从旁辅导,日后她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播音员。
  想到这里,景秀定了定心神,迎着阳光迈开脚步,朝夏娜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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