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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的夏天是所有中国人的盛宴,在北京举办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将焕然一新的中国面貌传递到了全世界。
而在杭州的思鑫坊,这一年也先后有了两件大喜事,先是马飞和郑舒雅的婚事,随后在年末的时候,潘小多和丁满红也结婚了。
潘小多和丁满红结婚这一天思鑫坊热闹极了,大家都说早想着丁满红和潘小多能出双入对,如今总算是盼到了,他们还让苏雯谈谈感想。
苏雯听到这些话也是哭笑不得,她知道大家在说笑,但事到如今,即将要为人婆婆了,想到当初丁满红那些点点滴滴,她有时候还是会气得浑身一颤,比如“小多妈妈的尾椎骨”一画,就曾令苏雯颜面尽失,很长一段时间时间内她都不敢出门。那段时间,她一出门就会有人调笑两句,说刚看了那张画,这小多妈妈的尾椎骨是三角形呀,苏雯都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说起这些事情,放在过去、将来,只要别放在今天,苏雯都有说不尽的话,可偏偏此刻,苏雯是要端着婆婆的架子的,她可由不得他人伤了丁满红的面子,更不能自己伤她面子。所以苏雯一边忙活,一边回应道:“什么感想?我的感想就是,全思鑫坊全杭州最好的姑娘成我儿媳妇了,我高兴,我满意!”
潘小多在家里早早打扮好了后就开始等新娘,他不时看手机,来当伴郎的朱明伟看到了就说潘小多猴急,马飞也在一旁起哄。
潘小多就问朱明伟自己没找着对象而已,找着了看你是不是更猴急。
朱明伟就要跟潘小多打赌,等自己结婚的时候,他要潘小多当个见证人,看自己会不会一直看手机,他看一次手机罚款一百,但要是一次不看,潘小多的红包就得多加三千。
潘小多算都没算,直接就答应了这个赌约。按照潘小多的说法,他就是不信朱明伟可以不着急!此时此刻,他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另外一边,丁满红其实也急得不行,杨艺本来在给他最后补妆,可丁满红坐坐又走走,就是静不下心来。杨艺都哀求了:“姑奶奶,你好好坐着让我把妆画完成不?”
“画到哪了?”
“还剩一只眼睛。”
丁满红应了声,这才又坐了下来,可她刚坐下,屋外传来了回收废品的喊声。
“电视、冰箱、洗衣机,牙膏、球鞋、废纸箱……废品回收咯!”来人喊得中气十足,丁满红一听,惊讶地长大了嘴,穿着婚服就跑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正是彭前进。
丁满红站在门口看着彭前进,杨艺、丁家宜和丁家欣都追着跑出来,看到彭前进后一下子明白了一二分缘由,杨艺当下指指屋内,说她们先进屋等着。
丁满红点头,走到彭前进跟前,问道:“你收废品呢?”
彭前进笑眯眯:“我爸老了,干不动了,废品回收站就由我管了。
“叔叔没事吧?”
彭前进笑着说:“放心,就是**病了,心血管的问题。”
彭前进说着指指心脏这里,他看着丁满红穿婚服的样子,笑容更加灿烂了。
“知道你今天结婚,本来想就不过来膈应人了,可突然又想自己得出来收收废品,体验一下收废品时的感觉,我不能只是在店里呆着,那样的话我永远管不好回收站。我也没想到,我收着废品,收着收着就到了思鑫坊了。”彭前进挠着头,颇为不好意思地说。
丁满红笑了,说道:“你能来我高兴着呢,你当初帮我那么多,我一直记在心里,还有你爸爸,他也帮了我很多。”
彭前进想起了什么,转身从车里拿出一包茶叶,说道:“我爸说你不爱喝茶,可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还在送子观音庙祈福过呢,他让我带来给你,说是可以给你丈夫喝,还说祝你早生贵子。”
丁满红红着脸收过茶叶,说道:“回去帮我感谢叔叔。”
彭前进和丁满红相对无言了几秒后,彭前进挠着头说:“那我先走了。”
丁满红点头,极为尴尬地看着彭前进上车,丁满红心中难过,毕竟在她带着满青逃跑的时候,是彭前进父子收留了她,在满青被丁家祥接回去后,又是彭前进父子让她给他们捡破烂,她也在丢掉工作后重获新生,她甚至把这当做了自己的第一次创业。在她做废品回收生意之初,她遇到了不少困难,可以这么说,对她帮助最多的除了潘小多,就是彭前进了。
彭前进本来上了车的,可又突然转过头说道:“你的眼睛……”
丁满红这才想起来自己只画好了一只眼睛,赶紧喊杨艺……
杨艺拿起画笔,边画边问:“刚才那人是不是喜欢你?”
丁满红摇头。
杨艺笑了:“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要说清楚的?其实他挺好的,要不介绍给我了?”
丁满红噘着嘴:“你别开玩笑了!杨艺,你什么时候结婚?”
杨艺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很快,也或许很慢……”
“是那个有老婆的男人吗?和他的话,必须他离婚你才可以结婚吧?”
杨艺害羞地摇头说:“不是他了,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杨艺显然并不想继续说这种话题,然而丁满红并不知道,她继续问道:“那这个人对你好吗?是真的好那种吗?”
杨艺提高了音调,说道:“满红,今天你结婚,别再提这种事情了好吗?”
丁满红吓了一跳,也没管眼睛还没画好,转过身看着杨艺,在杨艺眼中,穿着红色婚服的丁满红此刻有一丝惶恐,但依然美若天仙,令她艳羡。
丁满红说:“我错了,我不该问这么多。”
杨艺摇头说:“和你没关系。”
杨艺强撑笑容,让丁满红讲讲爱情的感觉。丁满红有点不知所措,琢磨了一会后才说:“我也不知道爱情的感觉是什么……”
“那说说你怎么看潘小多的吧。”
“潘小多……”丁满红念着这个名字,不自觉的就撅起了嘴。杨艺看在眼中,心中想到:这大概就是爱情的甜蜜吧,真正能结婚的那种爱情,没有无边无际欲望包裹的爱情吧……
丁满红开始数落起潘小多来,从他小的时候一直数落到大学毕业,又从大学毕业数落到昨天晚上。在丁满红口中,潘小多简直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家伙,可杨艺看到的满是爱意。
杨艺回想自己和常清华的生活,如果有人要她说说常清华,她大概说不出这么多缺点,她只能说常清华优秀、聪明、体贴加上会算计吧。常清华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他不是要求回报,而是什么都算清楚了后他可以决定后面自己要怎么做。就比如,他一开始接触自己,是因为他看清了自己的性格,知道她不是那种头脑不清楚的女性,会因为冲动而破坏他的家庭。所以他才会给她温柔和体贴;当她陷入爱情之中,他算清楚了这个限度,即将过线之前,他会挑明了自己的底线:绝不离婚,然后静静等她开出这个分手的条件。
杨艺想,分手的时间是不是也是常清华早就计算好的,他工作很忙,特别是和朱明伟在深圳投资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后,更是繁忙起来,他还凭借着深圳的经验,又在上海和北京投资房地产,在深圳房地产泡沫前顺利撤离。常清华经常说,这个社会只要会计算你就不会吃亏,甚至总能小赚,小赚比什么都好,因为你不起眼,不会吸引豺狼虎豹的注意,但是你每天都可以很开心。
分手那天是早上,杨艺突然提出的,价钱也是她开的,然而下午的时候,常清华就到了北京,拿下了一块地,他在朋友圈说这将建立一个梦想家园。所以杨艺觉得,常清华一切都是计算好的,她不得不佩服,认为他一切都计算的很精确。
丁满红还在继续说,她说潘小多简直蠢坏了,她做废品回收的时候,潘小多帮她总结了“三大”,嗓门要大,力气要大,野心要大……听着挺有道理,丁满红就问了,野心到底要多大才叫大。潘小多就告诉她,说把收破烂当做创业,目标就做到上市公司吧。于是丁满红就这样奋斗了好几年,结果一直到她离开废品回收站,她总的存款也就一两万,还直接投资朱明伟炒股,亏了血本无归。丁满红就找潘小多,问他“三大”的意义是什么?上市怎么说?潘小多一听就急了,拿起螺丝刀说道:“我会赔礼道歉的,一切等我给你奶奶修完冰箱再说。”
说到这里丁满红又不高兴了,她说潘小多记性真不好,每次修完冰箱就忘了还要跟自己解释这个问题。杨艺陪着笑,她心想:要是有一个一起哭哭笑笑、玩玩闹闹的男人,可以陪伴自己一辈子,那是多幸福的事情呀。
“刚才那个男人?”杨艺突然问了句,问了后想自己扇了一下嘴巴,心想着怎么又问别人的私事。
可丁满红一点都不介意,竟然兴致勃勃地说起当时和彭前进父子在废品回收站的日子,杨艺笑了,她突然明白自己和丁满红最大的不同,就是丁满红总是不会多想,而自己总是想得太多。
丁满红说起“捡破烂”的日子,杨艺就问苦不苦,丁满红说一点都不苦,每天只要跑十个街区,就能赚到100块钱,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
杨艺一听乐了说,十个街区,那可不是普通的累。”
丁满红说再累我也不怕,我要把弟弟接回家啊,我不能一直让弟弟在别人家里生活……说着说着丁满红就要哭了,杨艺赶紧让她别哭,会花了眼。
这时候到时间了,丁满青在房间外面敲门,让姐姐快准备了,要出嫁了,新郎官来了。丁家宜和丁家欣也在门外喊她,要她可得守住门,千万不能被新郎官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不给红包,不能进门。
丁满红乐道:“这还有红包?”
杨艺贼兮兮地笑:“是给我这个伴娘的。”
丁满红皱眉:“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结婚,我也要有红包。”
结果潘小多准备的红包就不够分了,他和马飞、朱明伟在门外叫阵,杨艺就是不肯开门,要求必须给一个大红包。潘小多给了红包后要开门,可门还是不开。
潘小多有点恼了,说道:“杨艺,这就是例行公事啊,可别过火了。”
“没有我的红包,就是不给开门!”丁满红的声音突然传来,惊了众人。
潘小多没想到还会听到丁满红要红包,虽说新娘子也有要红包的,可毕竟那是少数,事先也都有说明,这突如其来的索要红包,果然很丁满红的风格,潘小多那是苦笑不得。
潘小多赶紧问马飞、朱明伟要钱,但二人摊手,都说自己这身崭新地西装穿着,看着像有带钱吗?潘小多摆摆手,说自己也没带钱,哪有新郎官裤袋里塞钞票的,多丢份。
苏雯看不下去了,掏空了自己和潘正义的口袋,现金只有五百块。潘小多就赶紧要了个红包,把这五百塞进去给丁满红,可这五百比给杨艺的那要小多了,结果丁满红不满意了,认为自己受到了大侮辱。
这下子几个大男人傻眼了,问丁满红这边的亲戚借嘛,总归是很不好意思的,寓意上来说也不够圆满。丁家宜和丁家欣看着着急,二人就偷偷塞给了苏雯一笔钱,让她赶紧把红包补上,赶紧把丁满红接亲接走,可别错过了时辰。
上了思鑫坊外面的婚车,婚车需要象征性的在思鑫坊外围开五圈,苏雯解释说,这寓意着奥运“五环”,取个好彩头。回到思鑫坊后,就要潘小多先下车,随后抱着丁满红不沾地进家门了
潘小多下车后,丁满红在车里冲潘小多说:“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这个仪式,这不是白白浪费汽油嘛。”
潘小多说:“就你聪明,行了吧。”
“我是聪明啊,结婚还能收大红包。”
潘小多敲了她脑门一下:“还不是我的钱?真搞不懂,收我的钱你怎么那么高兴?”
丁满红皱眉道:“怎么了,你的钱等于我的钱了吗?这不没等于吗?”
潘小多愣住了,仔细一想,二人确实还是财务自由的,虽然丁满红当了“满红维修店”老板娘,但是她只管维修店财务,但不管家里的财务。潘小多还是有这个财务“自由权”的。
在人群的簇拥下,潘小多抱起了丁满红往家走。一开始潘小多就走得不太稳,走了一半路后他更傻眼了,也不知道是谁,在通往他家的道路上,放了五个环,还说要潘小多抱着丁满红跳五个环跳过去。
潘小多怒视苏雯,苏雯笑嘻嘻地解释:“是这样,我觉得你们既然在08奥运年结婚,那就该留个好念想,好彩头,摄影小哥,这个拍好看了,知道吗?”
潘小多哭笑不得,只能抱着丁满红往前跳,跳一个环就休息片刻。
看到这一番喜庆的景象,董伶俐落下泪来,马宁就问她这是怎么了,董伶俐就说自己是想起丁家民夫妇和徐淑芬奶奶了,他们要是都活着,看到这一幕得有多高兴呀。秦海燕一听,眼眶也红了,她说自己挺佩服徐淑芬的,一把岁数的人了,和丁满红一起捡破烂,早出晚归的。秦海燕这么一说,朱海军也说,丁家民刚去世后,丁家宜和丁家欣来过思鑫坊好几次,都想把徐淑芬和丁满红姐弟俩接去住,不过徐淑芬没答应,人们都说徐淑芬是嫁到思鑫坊来的,可她对思鑫坊情感深。
朱海军这么一说,马宁就笑话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徐淑芬对思鑫坊感情深是深,可以前她是逃离过思鑫坊整整一年多近两年时间的。要不是丁满红的出生,她都不一定会回来。朱海军和秦海燕夫妇每日里除了工作不聊其他,对当时徐淑芬的八卦事情所知不多。董伶俐就讲给他们听徐淑芬离开思鑫坊的经过,得知她是被死去的丈夫丁宪倧吓着了,以为自己只要在思鑫坊睡足三晚就会死去,所以才离开了思鑫坊,秦海燕都笑了起来,说我们党员不信这种封建迷信啊。
杨天宝一直不说话,此时插了句话,说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只是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
这时候屋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众人往潘小多家看,竟然看到丁满红真得跳了下来,自己跳过最后一个圈,跳进了大门。苏雯揪着潘小多就打,说你这个混小子,这点力气都没有的吗?
潘小多也很无奈,说丁满红挣脱了,他也没办法。苏雯更加不乐意了,她怕别人笑话,又觉得丁满红不懂事,幸好潘正义上来拉住了她的手,安慰她说:“都什么年代了,2008年了,习俗只是寄托一个美好的念想,真正是不是多福多寿,多子多孙,那靠得是自己,不是靠封建迷信。再说了,这个五环还不是你新想出来的玩意嘛,别计较那么多了。”
听潘正义这么说,苏雯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她心里想:这个丁满红呀,果真和自己是相冲的,也不知道以后还要被她折磨多久……
事实上,丁满红可没想那么多,她当时只觉得潘小多抱不动自己了,害怕潘小多再跳的时候,自己会摔下来,再看潘小多那伛偻的样子,她担心潘小多伤了腰,所以径自跳了下来,三下五除二就跳过最后一环,直接跳进大门,门坎在她面前什么都不算,倒是她进了大门,发现大家的眼神都有点异样。
丁满红就问追上来的潘小多怎么了,潘小多本来想说丁满红两句的,毕竟哪有新娘子自己跳进屋的,但看到丁满红一脸茫然的样子,潘小多又下不去嘴了。
看到潘小多支支吾吾的样子,丁满红就来气了,问他到底怎么了?
潘小多猛然看到丁满红的红鞋子上沾了灰,当下嚷嚷着:“哦哦,有灰,我帮你掸掉!”潘小多叫得嗷嗷地,丁满红虽然有所怀疑,可看到潘小多那小题大做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那天所有的婚礼习俗完成之后,丁满红和潘小多二人坐在婚床上有点手足无措。丁满红见情形尴尬,就问潘小多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潘小多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丁满红说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他最后试探性问道:“你爸妈没跟你说过?”
丁满红摇头,眼神之中满是真诚,潘小多一想也对,丁家民夫妇去世的时候,丁满红刚18岁,但她其实大脑发育就停留在12岁了,丁家民夫妇也未必敢对“12岁”的女孩进行过多的性教育。
“那你奶奶跟你讲过一些结婚的事情吗?”潘小多问。
没有想到的是,潘小多这一问,竟然就跟捅破了银河似的,丁满红的眼泪哗哗往下流,怎么喊都挺不住。潘小多急了,就抱住丁满红,一个劲安慰她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他会好好照顾丁满红的,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潘小多安慰了好一会儿,丁满红才停止了哭声,随后气鼓鼓地说道:“你刚才抱得好紧,我都差点喘不过气。”
“那还能怎样?你不喜欢,那我就不抱了。”
“抱还是要抱的!”丁满红一琢磨,觉得不让抱的话自己损失就大了,她很喜欢被潘小多抱住的感觉。
丁满红噘着嘴,眼神之中满是忧伤,她说:“你说起我爸妈,又说起我奶奶,我心里难过了。”
潘小多摸了摸她的脸颊,再次把她抱住:“我知道你肯定难过了,没事,以后你还有我。”
“还有满青……”
潘小多皱着眉头,心想这种时刻,把满青牵扯进来做什么,但他可不敢这时候不顺从丁满红,只能含糊其辞地说“还有满青”。
丁满红被潘小多搂在怀里,她轻声说:“爸妈走的时候,爸爸拉住我的手,告诉我,接下来我是满青的监护人了。我没有做好,让满青受了很多苦。我迷茫的时候,我就问奶奶,奶奶说我有很多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出生在1978年,这一年改革开放了,中国有了新气象,一切都是万象更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奶奶说,我的人生也会璀璨绚烂……
丁满红说着说着,潘小多的眼前竟然浮现出丁满红和奶奶徐淑芬一起蹬着三轮车捡破烂的场景。那个时候,他好几次在西湖边看到这个画面,并将之深深记在了脑海之中。
那时候夕阳西下,徐淑芬在前面骑着车,丁满红在后面推着车,累了二人就在西湖边坐一会,休息一下。
丁满红总是会躺到徐淑芬的身上,看着夕阳的光撒在湖面上,那金色的湖面一闪一闪的,似乎能够用手指捉住,可你伸手的时候,那光就会从你指缝里溜到眼角上,最后又溜到发梢,然后消散在西湖边的潮湿闷热的空气中。
慢慢地,夕阳就没了,天就黑了,繁星点点,也不知道是天上的星掉到了湖里,还是湖里的星光映射到天上,小时候你数星星的时候,总是觉得数也数不完,总是数了这颗忘了那颗,数着数着就睡着了。现在丁满红长大了,却还是一样爱数星星,数着数着依然会睡着。
丁满红睡着的时候,徐淑芬会摸着她的头轻轻哼着歌,唱着唱着会停下来,轻声在丁满红耳边说:“满红呀,奶奶多希望能够多活一些日子呀,这杭州呀,天也好,地也好,水也好,人也好,就是我的身体不好了,怕是陪不了多久了。奶奶呀,多想陪你一起创业,陪你一起走下去,一直一起走下去……”
徐淑芬红着眼眶,她看到了潘小多走了过来,坐到他们旁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丁满红的身上,然后眯着眼睛,静静听着风吹过湖面的声音,其中还会夹杂着丁满红的鼾声。
潘小多被丁满红的鼾声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这才发现,丁满红穿着婚服,抱着他讲这些话的过程中,竟然已经睡着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潘小多一下子醒悟过来:“妈呀,这不是还没说好结婚当晚接下来要做的羞羞的事情吗?”
丁满红这时一个翻身滚到了床上,潘小多低头去看丁满红,她睡着的样子肆无忌惮,舌头都伸出来了,姿势也换成了四仰八叉……潘小多摇头,早知道刚才多看一下怀里的丁满红了,那个姿势的丁满红就温柔地楚楚可人。
看到没法向丁满红讲清楚新婚夫妇该干什么,潘小多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坏坏的念头。他脱下丁满红的鞋子,将她放到了床上,轻轻说道:“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就是这个……”潘小多飞快地亲了丁满红嘴唇一下,随后退后几步,观察情况,见丁满红没有动静之后,潘小多担子大了一点,他刚再次凑近丁满红,就被丁满红一脚踹地上了。
潘小多吓得不敢动,结果却听到丁满红说起了梦话:“小多,小多,你跑慢一点,汽水要洒出来了……”
新婚之后,丁满红就正式执掌“满红维修店”,当起了货真价实的老板娘。丁满红把这当做自己的第三次创业,这一次可比前两次都货真价实的多。丁满红为了当老板娘的第一天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她不仅详细了解过了周边的竞争情况,还去了杭州城的几个大百货公司跑了一圈,详细了解了现在流行的最新电器。
她每天回到家就在那伏案工作,谋划“满红维修店”的经营思路,丁满青此时已经被接回了家,潘小多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尴尬了。
结婚之后究竟住哪里,这本来就是一个十分折磨苏雯和潘正义的命题。二人当然希望丁满红和潘小多住自己家了,因为这才代表儿子娶了媳妇嘛。可是,丁满红家空着也很浪费,特别是丁满青终于被接回来了,总不能让丁满青一个人住吧?既然不能让丁满青一个人住,那至少丁满红就得一起住了。
但是,丁满红和丁满青住,而潘小多又住自己家的话,“那不就等于刚结婚就分居?”潘正义那天喝着酒的时候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觉得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苏雯找过丁满红做工作,希望她以大局为重,以潘小多的面子为重,就干脆让丁满青一个人独处一段时间,反正已经高二了,大孩子了,难道还没办法一个人生活了么?
丁满红一开始还犹豫了,说要考虑一下。
前不久老爷子去世了。他去世前,丁满青特地带着丁满红去了一趟医院,说是老爷子要见她。医院里面,老爷子抓着丁满红的手和丁满青的手,郑重地把丁满青交给了丁满红,要他们姐弟俩接下来要互相帮扶。
丁家祥当场就反对,说自己十多年来对丁满青的养育之恩怎么算?老爷子气呼呼道:“你认为满青跟你一样,是不懂报恩的人吗?”
丁家祥不说话了,他刚把丁满青接回家的时候,丁满青刚上小学,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丁满青什么性格他最清楚,要说将来不会报恩,他倒更觉得女儿萌萌很有这个可能。
这天萌萌也在医院,看到父亲突然看了自己一眼,她就不乐意了,她一扯自己那染成金色的头发,气道:“爸,你看我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懂得报恩吗?”
丁家祥赶紧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但萌萌生气起来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指着丁满青说道:“自从这个小混蛋来我们家,你们嘴上说还是最疼我,可实际上呢,最好的东西你们都给他!”
祝敏赶紧解释:“话不是这么说,你要是能有这个成绩,好学校你也能上呀,其他方面,你哪一样得到的比满青差了?再说了,他是你堂弟,你从小就欺负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他从小到大,没说过你一句不好的话!”
祝敏因为丁满红在,说话就特别大声,语气也比往日里更凶,她不希望丁满红认为自己有亏待过丁满青。
萌萌当然受不了自己的父母这么对自己,当下摔门而出,出门前还留下了狠话:“丁满青滚回家,我还以为苦日子熬到头了,没想到你们这时候还要出来袒护他!既然这样,你们老了靠他养吧。”
看到祝敏和丁家祥红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老爷子叹气道:“你说你们这对父母……我这么优秀的基因,到了你们这里就不怎么样了,再往下怎么传得就更差劲了呢……”
祝敏委屈地垂下泪来,道:“爸,你怪我吧。”
丁满青赶紧安慰祝敏:“婶婶,老爷子这是开玩笑呢,他最常说的话就是自己基因好,说完就自己吐槽自己,这么好基因还脱发!”
丁满青说完,老爷子就哈哈笑起来,说祝敏当自己女儿,还没这个干孙子来得明白自己的心里话。老爷子最后叮嘱,无论如何,丁满青这回是必须跟丁满红回去了,谁都不能反对,要不然自己泉下有知,也会回来找那人算账。
祝敏说自己完全同意,丁家祥看自己没有任何人支持了,只能轻声说自己也没办法不同意呀。
老爷子去世后,丁满红就不能同意苏雯的意见了,她决定:无论如何都得住在自己家里,而潘小多也得跟自己一起住。她答应了老爷子的,要说到做到,她也答应了父母的,一样要说到做到。
虽然潘小多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委屈,但他还是站在了丁满红这边。
丁满青很高兴能回到自己出生时住的家,再住进自己小时候睡过的房间,那种感觉就好比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火焰。更令他高兴地是,姐姐丁满红竟然把房子翻新了的同时,还保留了原来的样子,连他小时候的《丁家航天文摘》都给重新找了出来,封面还擦地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叠放在他的书桌旁。
再次睡到这个房间的第一晚,丁满青虚岁已经19了,可以说他已经和大人没什么两样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抱着被子,闻了又闻,又凑到床铺前闻了又闻。闻够了才笑嘻嘻地说这也不是小时候睡的床,却不知为何味道和记忆中的这么接近!
丁满青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这一觉他本来打算美滋滋躺到十二点,反正是周末,随便赖床到几点都可以。可是早上五点多的时候,丁满红就开始在他耳边唠叨了。
“满青,满青,要不要跑步,听说现在高中生为了有足够的体力,每天都要晨跑!”
丁满青说了不用跑步后没几分钟,丁满红又开始说话了。
“满青,满青,早上氧气多,大脑也比较兴奋,更加有利于记忆,我看很多人都是早上去外面读书的,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丁满青翻了一个身,“我喜欢晚上读书,你应该早上读书。”
丁满青说完眯了会眼,这才跳了起来,一看姐姐果然不在房间了,他马上跳下床,心想刚才自己说错话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姐姐早上去读书呀。
丁满青跑下楼,只看到潘小多在那煎鸡蛋,丁满青就问:“姐夫,我姐呢?”
潘小多正在琢磨如何把一个鸡蛋煎得又圆又薄,应付地回答:“出去了。”
丁满青套上外套就跑出房间,此时的思鑫坊里还很黑很黑,丁满青想起小时候抓着姐姐地手去“雪晴早饭店”帮忙的日子,那时候的天就是这样黑,年幼的他看到黑夜就害怕,但是只要抓着姐姐的手他就什么都不怕。
他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他也不敢喊,怕吵到他人,被人知道了丁满红被惹急了在外面乱跑,岂不是很丢姐姐面子?所以丁满青只能瞪大眼睛四处寻找,好在他跑得快,视力也好,愣是让他在惊鸿一瞥的瞬间,发现了丁满红迅速消失的身影。丁满青赶紧追了上去,终于在孝女路上赶上了丁满红。
看到丁满红噘着嘴,气呼呼地样子,丁满青赶紧道歉。听到弟弟的道歉,丁满红就生气不起来了,她脸上绽开了笑容,兴奋地说道:“满青,早上跑步果然好精神,脑子也灵活了,我以后每天早上都要晨跑。我要在早上思考问题。”
丁满青点头,说你这样也可以。
丁满红摇头,说道:“不是我,是我们,我们都要晨跑!”
丁满青啊了声,还没反应过来,丁满红拉着他的衣袖就开始跑起来,丁满青跑着跑着也来了兴致,开始加快了脚步,后面就变成他拉着丁满红跑了。
也就是在这天早上,丁满红想到了接下来这个令她懊恼很久的经营点子。
那天上午,丁满红在“满红维修店”里给潘小多定了一条新规矩:“可以上门服务,60岁以上老人,多远都免费上门服务”。潘小多当时说这个表述太口语了,丁满红不认同,她觉得口语才是精髓所在。
潘小多又抱怨,说杭州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都进入老龄化社会了,你这个规定就是要忙死我呢。丁满红并不认同潘小多,还说潘小多就是想偷懒,她认为这个点子可以提高维修店的知名度,而且还能切实帮助到孤寡老人。
可没想到的是,维修店这个规矩刚公布,潘小多就一天都没在店里待过了,他不是在老人家里维修,就是在去老人家里的路上。
丁满红很好奇了,杭州真有那么多老人需要修东西?她可是看过之前维修店的账目,现在半个月的单子都快超过一个月的单子总量了。丁满红就暗地里自己跑了几个电话下单的地址,她找了附近的人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那些修得东西都是小件,本来也可以拿到店里修,但是能免费叫人来家里修谁不叫呀。
丁满红就问怎么是免费了,这户人家要修的可是电动玩具!那人就说,可他家里有60岁以上老人呀。丁满红顿时明白了,现在谁家没一个两个老人的,她看到报告,现在的独生子女很多都面临养四个老人的困境。丁满红掐指一算,难怪潘小多没日没夜的上门维修了。
当天晚上潘小多回到店里已经是十点多了,丁满红关上店门,拉着他去了附近的面馆吃面。潘小多很激动,说这是鼓励我努力工作吗?
丁满红点头,等他开始吃面,这才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潘小多傻眼了:“不告诉你什么?”
“每天叫你去维修的人家,其实家里都有年轻人,也有老人,他们就是借老人的名义,让你免费上门维修。”
潘小多吃着面:“但毕竟是老人嘛,每次见到的也都是老人,我也没法拒绝。”
丁满红皱眉:“如果没法拒绝的话,我们就取消这个规矩,以后一律收费上门。”
潘小多思考了一下:“可是那样会不会引起反感,毕竟我们做的是街坊邻里的生意,这样做的话,我怕大家会不找我们修东西。我看过了,我们方圆几百米内,可是有五六家维修店呢。”
丁满红摇头:“你说的这些我早就了解过了,那些店我都偷偷去看过了,生意没我们好。”
“那如果我们刚定了新规矩,又马上改的话,可能我们的生意会变成对方的生意……”
丁满红也觉得这是一个麻烦的问题,既然问题很麻烦,那就直接甩给潘小多解决,她丁满红身为老板娘可以负责更加重要的工作:审批。
最终潘小多还是决定修改规则,改成了60岁以上孤寡老人免费上门服务,尽管只是这样小的修改,维修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附近的老住户指指点点。更令潘小多没有想到的是,毕竟维修店不是在思鑫坊,这种指指点点后来竟然进化到了对丁满红的人身攻击上了。
而在杭州的思鑫坊,这一年也先后有了两件大喜事,先是马飞和郑舒雅的婚事,随后在年末的时候,潘小多和丁满红也结婚了。
潘小多和丁满红结婚这一天思鑫坊热闹极了,大家都说早想着丁满红和潘小多能出双入对,如今总算是盼到了,他们还让苏雯谈谈感想。
苏雯听到这些话也是哭笑不得,她知道大家在说笑,但事到如今,即将要为人婆婆了,想到当初丁满红那些点点滴滴,她有时候还是会气得浑身一颤,比如“小多妈妈的尾椎骨”一画,就曾令苏雯颜面尽失,很长一段时间时间内她都不敢出门。那段时间,她一出门就会有人调笑两句,说刚看了那张画,这小多妈妈的尾椎骨是三角形呀,苏雯都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说起这些事情,放在过去、将来,只要别放在今天,苏雯都有说不尽的话,可偏偏此刻,苏雯是要端着婆婆的架子的,她可由不得他人伤了丁满红的面子,更不能自己伤她面子。所以苏雯一边忙活,一边回应道:“什么感想?我的感想就是,全思鑫坊全杭州最好的姑娘成我儿媳妇了,我高兴,我满意!”
潘小多在家里早早打扮好了后就开始等新娘,他不时看手机,来当伴郎的朱明伟看到了就说潘小多猴急,马飞也在一旁起哄。
潘小多就问朱明伟自己没找着对象而已,找着了看你是不是更猴急。
朱明伟就要跟潘小多打赌,等自己结婚的时候,他要潘小多当个见证人,看自己会不会一直看手机,他看一次手机罚款一百,但要是一次不看,潘小多的红包就得多加三千。
潘小多算都没算,直接就答应了这个赌约。按照潘小多的说法,他就是不信朱明伟可以不着急!此时此刻,他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另外一边,丁满红其实也急得不行,杨艺本来在给他最后补妆,可丁满红坐坐又走走,就是静不下心来。杨艺都哀求了:“姑奶奶,你好好坐着让我把妆画完成不?”
“画到哪了?”
“还剩一只眼睛。”
丁满红应了声,这才又坐了下来,可她刚坐下,屋外传来了回收废品的喊声。
“电视、冰箱、洗衣机,牙膏、球鞋、废纸箱……废品回收咯!”来人喊得中气十足,丁满红一听,惊讶地长大了嘴,穿着婚服就跑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正是彭前进。
丁满红站在门口看着彭前进,杨艺、丁家宜和丁家欣都追着跑出来,看到彭前进后一下子明白了一二分缘由,杨艺当下指指屋内,说她们先进屋等着。
丁满红点头,走到彭前进跟前,问道:“你收废品呢?”
彭前进笑眯眯:“我爸老了,干不动了,废品回收站就由我管了。
“叔叔没事吧?”
彭前进笑着说:“放心,就是**病了,心血管的问题。”
彭前进说着指指心脏这里,他看着丁满红穿婚服的样子,笑容更加灿烂了。
“知道你今天结婚,本来想就不过来膈应人了,可突然又想自己得出来收收废品,体验一下收废品时的感觉,我不能只是在店里呆着,那样的话我永远管不好回收站。我也没想到,我收着废品,收着收着就到了思鑫坊了。”彭前进挠着头,颇为不好意思地说。
丁满红笑了,说道:“你能来我高兴着呢,你当初帮我那么多,我一直记在心里,还有你爸爸,他也帮了我很多。”
彭前进想起了什么,转身从车里拿出一包茶叶,说道:“我爸说你不爱喝茶,可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还在送子观音庙祈福过呢,他让我带来给你,说是可以给你丈夫喝,还说祝你早生贵子。”
丁满红红着脸收过茶叶,说道:“回去帮我感谢叔叔。”
彭前进和丁满红相对无言了几秒后,彭前进挠着头说:“那我先走了。”
丁满红点头,极为尴尬地看着彭前进上车,丁满红心中难过,毕竟在她带着满青逃跑的时候,是彭前进父子收留了她,在满青被丁家祥接回去后,又是彭前进父子让她给他们捡破烂,她也在丢掉工作后重获新生,她甚至把这当做了自己的第一次创业。在她做废品回收生意之初,她遇到了不少困难,可以这么说,对她帮助最多的除了潘小多,就是彭前进了。
彭前进本来上了车的,可又突然转过头说道:“你的眼睛……”
丁满红这才想起来自己只画好了一只眼睛,赶紧喊杨艺……
杨艺拿起画笔,边画边问:“刚才那人是不是喜欢你?”
丁满红摇头。
杨艺笑了:“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要说清楚的?其实他挺好的,要不介绍给我了?”
丁满红噘着嘴:“你别开玩笑了!杨艺,你什么时候结婚?”
杨艺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很快,也或许很慢……”
“是那个有老婆的男人吗?和他的话,必须他离婚你才可以结婚吧?”
杨艺害羞地摇头说:“不是他了,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杨艺显然并不想继续说这种话题,然而丁满红并不知道,她继续问道:“那这个人对你好吗?是真的好那种吗?”
杨艺提高了音调,说道:“满红,今天你结婚,别再提这种事情了好吗?”
丁满红吓了一跳,也没管眼睛还没画好,转过身看着杨艺,在杨艺眼中,穿着红色婚服的丁满红此刻有一丝惶恐,但依然美若天仙,令她艳羡。
丁满红说:“我错了,我不该问这么多。”
杨艺摇头说:“和你没关系。”
杨艺强撑笑容,让丁满红讲讲爱情的感觉。丁满红有点不知所措,琢磨了一会后才说:“我也不知道爱情的感觉是什么……”
“那说说你怎么看潘小多的吧。”
“潘小多……”丁满红念着这个名字,不自觉的就撅起了嘴。杨艺看在眼中,心中想到:这大概就是爱情的甜蜜吧,真正能结婚的那种爱情,没有无边无际欲望包裹的爱情吧……
丁满红开始数落起潘小多来,从他小的时候一直数落到大学毕业,又从大学毕业数落到昨天晚上。在丁满红口中,潘小多简直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家伙,可杨艺看到的满是爱意。
杨艺回想自己和常清华的生活,如果有人要她说说常清华,她大概说不出这么多缺点,她只能说常清华优秀、聪明、体贴加上会算计吧。常清华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他不是要求回报,而是什么都算清楚了后他可以决定后面自己要怎么做。就比如,他一开始接触自己,是因为他看清了自己的性格,知道她不是那种头脑不清楚的女性,会因为冲动而破坏他的家庭。所以他才会给她温柔和体贴;当她陷入爱情之中,他算清楚了这个限度,即将过线之前,他会挑明了自己的底线:绝不离婚,然后静静等她开出这个分手的条件。
杨艺想,分手的时间是不是也是常清华早就计算好的,他工作很忙,特别是和朱明伟在深圳投资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后,更是繁忙起来,他还凭借着深圳的经验,又在上海和北京投资房地产,在深圳房地产泡沫前顺利撤离。常清华经常说,这个社会只要会计算你就不会吃亏,甚至总能小赚,小赚比什么都好,因为你不起眼,不会吸引豺狼虎豹的注意,但是你每天都可以很开心。
分手那天是早上,杨艺突然提出的,价钱也是她开的,然而下午的时候,常清华就到了北京,拿下了一块地,他在朋友圈说这将建立一个梦想家园。所以杨艺觉得,常清华一切都是计算好的,她不得不佩服,认为他一切都计算的很精确。
丁满红还在继续说,她说潘小多简直蠢坏了,她做废品回收的时候,潘小多帮她总结了“三大”,嗓门要大,力气要大,野心要大……听着挺有道理,丁满红就问了,野心到底要多大才叫大。潘小多就告诉她,说把收破烂当做创业,目标就做到上市公司吧。于是丁满红就这样奋斗了好几年,结果一直到她离开废品回收站,她总的存款也就一两万,还直接投资朱明伟炒股,亏了血本无归。丁满红就找潘小多,问他“三大”的意义是什么?上市怎么说?潘小多一听就急了,拿起螺丝刀说道:“我会赔礼道歉的,一切等我给你奶奶修完冰箱再说。”
说到这里丁满红又不高兴了,她说潘小多记性真不好,每次修完冰箱就忘了还要跟自己解释这个问题。杨艺陪着笑,她心想:要是有一个一起哭哭笑笑、玩玩闹闹的男人,可以陪伴自己一辈子,那是多幸福的事情呀。
“刚才那个男人?”杨艺突然问了句,问了后想自己扇了一下嘴巴,心想着怎么又问别人的私事。
可丁满红一点都不介意,竟然兴致勃勃地说起当时和彭前进父子在废品回收站的日子,杨艺笑了,她突然明白自己和丁满红最大的不同,就是丁满红总是不会多想,而自己总是想得太多。
丁满红说起“捡破烂”的日子,杨艺就问苦不苦,丁满红说一点都不苦,每天只要跑十个街区,就能赚到100块钱,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
杨艺一听乐了说,十个街区,那可不是普通的累。”
丁满红说再累我也不怕,我要把弟弟接回家啊,我不能一直让弟弟在别人家里生活……说着说着丁满红就要哭了,杨艺赶紧让她别哭,会花了眼。
这时候到时间了,丁满青在房间外面敲门,让姐姐快准备了,要出嫁了,新郎官来了。丁家宜和丁家欣也在门外喊她,要她可得守住门,千万不能被新郎官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不给红包,不能进门。
丁满红乐道:“这还有红包?”
杨艺贼兮兮地笑:“是给我这个伴娘的。”
丁满红皱眉:“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结婚,我也要有红包。”
结果潘小多准备的红包就不够分了,他和马飞、朱明伟在门外叫阵,杨艺就是不肯开门,要求必须给一个大红包。潘小多给了红包后要开门,可门还是不开。
潘小多有点恼了,说道:“杨艺,这就是例行公事啊,可别过火了。”
“没有我的红包,就是不给开门!”丁满红的声音突然传来,惊了众人。
潘小多没想到还会听到丁满红要红包,虽说新娘子也有要红包的,可毕竟那是少数,事先也都有说明,这突如其来的索要红包,果然很丁满红的风格,潘小多那是苦笑不得。
潘小多赶紧问马飞、朱明伟要钱,但二人摊手,都说自己这身崭新地西装穿着,看着像有带钱吗?潘小多摆摆手,说自己也没带钱,哪有新郎官裤袋里塞钞票的,多丢份。
苏雯看不下去了,掏空了自己和潘正义的口袋,现金只有五百块。潘小多就赶紧要了个红包,把这五百塞进去给丁满红,可这五百比给杨艺的那要小多了,结果丁满红不满意了,认为自己受到了大侮辱。
这下子几个大男人傻眼了,问丁满红这边的亲戚借嘛,总归是很不好意思的,寓意上来说也不够圆满。丁家宜和丁家欣看着着急,二人就偷偷塞给了苏雯一笔钱,让她赶紧把红包补上,赶紧把丁满红接亲接走,可别错过了时辰。
上了思鑫坊外面的婚车,婚车需要象征性的在思鑫坊外围开五圈,苏雯解释说,这寓意着奥运“五环”,取个好彩头。回到思鑫坊后,就要潘小多先下车,随后抱着丁满红不沾地进家门了
潘小多下车后,丁满红在车里冲潘小多说:“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这个仪式,这不是白白浪费汽油嘛。”
潘小多说:“就你聪明,行了吧。”
“我是聪明啊,结婚还能收大红包。”
潘小多敲了她脑门一下:“还不是我的钱?真搞不懂,收我的钱你怎么那么高兴?”
丁满红皱眉道:“怎么了,你的钱等于我的钱了吗?这不没等于吗?”
潘小多愣住了,仔细一想,二人确实还是财务自由的,虽然丁满红当了“满红维修店”老板娘,但是她只管维修店财务,但不管家里的财务。潘小多还是有这个财务“自由权”的。
在人群的簇拥下,潘小多抱起了丁满红往家走。一开始潘小多就走得不太稳,走了一半路后他更傻眼了,也不知道是谁,在通往他家的道路上,放了五个环,还说要潘小多抱着丁满红跳五个环跳过去。
潘小多怒视苏雯,苏雯笑嘻嘻地解释:“是这样,我觉得你们既然在08奥运年结婚,那就该留个好念想,好彩头,摄影小哥,这个拍好看了,知道吗?”
潘小多哭笑不得,只能抱着丁满红往前跳,跳一个环就休息片刻。
看到这一番喜庆的景象,董伶俐落下泪来,马宁就问她这是怎么了,董伶俐就说自己是想起丁家民夫妇和徐淑芬奶奶了,他们要是都活着,看到这一幕得有多高兴呀。秦海燕一听,眼眶也红了,她说自己挺佩服徐淑芬的,一把岁数的人了,和丁满红一起捡破烂,早出晚归的。秦海燕这么一说,朱海军也说,丁家民刚去世后,丁家宜和丁家欣来过思鑫坊好几次,都想把徐淑芬和丁满红姐弟俩接去住,不过徐淑芬没答应,人们都说徐淑芬是嫁到思鑫坊来的,可她对思鑫坊情感深。
朱海军这么一说,马宁就笑话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徐淑芬对思鑫坊感情深是深,可以前她是逃离过思鑫坊整整一年多近两年时间的。要不是丁满红的出生,她都不一定会回来。朱海军和秦海燕夫妇每日里除了工作不聊其他,对当时徐淑芬的八卦事情所知不多。董伶俐就讲给他们听徐淑芬离开思鑫坊的经过,得知她是被死去的丈夫丁宪倧吓着了,以为自己只要在思鑫坊睡足三晚就会死去,所以才离开了思鑫坊,秦海燕都笑了起来,说我们党员不信这种封建迷信啊。
杨天宝一直不说话,此时插了句话,说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只是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
这时候屋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众人往潘小多家看,竟然看到丁满红真得跳了下来,自己跳过最后一个圈,跳进了大门。苏雯揪着潘小多就打,说你这个混小子,这点力气都没有的吗?
潘小多也很无奈,说丁满红挣脱了,他也没办法。苏雯更加不乐意了,她怕别人笑话,又觉得丁满红不懂事,幸好潘正义上来拉住了她的手,安慰她说:“都什么年代了,2008年了,习俗只是寄托一个美好的念想,真正是不是多福多寿,多子多孙,那靠得是自己,不是靠封建迷信。再说了,这个五环还不是你新想出来的玩意嘛,别计较那么多了。”
听潘正义这么说,苏雯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她心里想:这个丁满红呀,果真和自己是相冲的,也不知道以后还要被她折磨多久……
事实上,丁满红可没想那么多,她当时只觉得潘小多抱不动自己了,害怕潘小多再跳的时候,自己会摔下来,再看潘小多那伛偻的样子,她担心潘小多伤了腰,所以径自跳了下来,三下五除二就跳过最后一环,直接跳进大门,门坎在她面前什么都不算,倒是她进了大门,发现大家的眼神都有点异样。
丁满红就问追上来的潘小多怎么了,潘小多本来想说丁满红两句的,毕竟哪有新娘子自己跳进屋的,但看到丁满红一脸茫然的样子,潘小多又下不去嘴了。
看到潘小多支支吾吾的样子,丁满红就来气了,问他到底怎么了?
潘小多猛然看到丁满红的红鞋子上沾了灰,当下嚷嚷着:“哦哦,有灰,我帮你掸掉!”潘小多叫得嗷嗷地,丁满红虽然有所怀疑,可看到潘小多那小题大做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那天所有的婚礼习俗完成之后,丁满红和潘小多二人坐在婚床上有点手足无措。丁满红见情形尴尬,就问潘小多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潘小多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丁满红说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他最后试探性问道:“你爸妈没跟你说过?”
丁满红摇头,眼神之中满是真诚,潘小多一想也对,丁家民夫妇去世的时候,丁满红刚18岁,但她其实大脑发育就停留在12岁了,丁家民夫妇也未必敢对“12岁”的女孩进行过多的性教育。
“那你奶奶跟你讲过一些结婚的事情吗?”潘小多问。
没有想到的是,潘小多这一问,竟然就跟捅破了银河似的,丁满红的眼泪哗哗往下流,怎么喊都挺不住。潘小多急了,就抱住丁满红,一个劲安慰她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他会好好照顾丁满红的,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潘小多安慰了好一会儿,丁满红才停止了哭声,随后气鼓鼓地说道:“你刚才抱得好紧,我都差点喘不过气。”
“那还能怎样?你不喜欢,那我就不抱了。”
“抱还是要抱的!”丁满红一琢磨,觉得不让抱的话自己损失就大了,她很喜欢被潘小多抱住的感觉。
丁满红噘着嘴,眼神之中满是忧伤,她说:“你说起我爸妈,又说起我奶奶,我心里难过了。”
潘小多摸了摸她的脸颊,再次把她抱住:“我知道你肯定难过了,没事,以后你还有我。”
“还有满青……”
潘小多皱着眉头,心想这种时刻,把满青牵扯进来做什么,但他可不敢这时候不顺从丁满红,只能含糊其辞地说“还有满青”。
丁满红被潘小多搂在怀里,她轻声说:“爸妈走的时候,爸爸拉住我的手,告诉我,接下来我是满青的监护人了。我没有做好,让满青受了很多苦。我迷茫的时候,我就问奶奶,奶奶说我有很多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出生在1978年,这一年改革开放了,中国有了新气象,一切都是万象更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奶奶说,我的人生也会璀璨绚烂……
丁满红说着说着,潘小多的眼前竟然浮现出丁满红和奶奶徐淑芬一起蹬着三轮车捡破烂的场景。那个时候,他好几次在西湖边看到这个画面,并将之深深记在了脑海之中。
那时候夕阳西下,徐淑芬在前面骑着车,丁满红在后面推着车,累了二人就在西湖边坐一会,休息一下。
丁满红总是会躺到徐淑芬的身上,看着夕阳的光撒在湖面上,那金色的湖面一闪一闪的,似乎能够用手指捉住,可你伸手的时候,那光就会从你指缝里溜到眼角上,最后又溜到发梢,然后消散在西湖边的潮湿闷热的空气中。
慢慢地,夕阳就没了,天就黑了,繁星点点,也不知道是天上的星掉到了湖里,还是湖里的星光映射到天上,小时候你数星星的时候,总是觉得数也数不完,总是数了这颗忘了那颗,数着数着就睡着了。现在丁满红长大了,却还是一样爱数星星,数着数着依然会睡着。
丁满红睡着的时候,徐淑芬会摸着她的头轻轻哼着歌,唱着唱着会停下来,轻声在丁满红耳边说:“满红呀,奶奶多希望能够多活一些日子呀,这杭州呀,天也好,地也好,水也好,人也好,就是我的身体不好了,怕是陪不了多久了。奶奶呀,多想陪你一起创业,陪你一起走下去,一直一起走下去……”
徐淑芬红着眼眶,她看到了潘小多走了过来,坐到他们旁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丁满红的身上,然后眯着眼睛,静静听着风吹过湖面的声音,其中还会夹杂着丁满红的鼾声。
潘小多被丁满红的鼾声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这才发现,丁满红穿着婚服,抱着他讲这些话的过程中,竟然已经睡着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潘小多一下子醒悟过来:“妈呀,这不是还没说好结婚当晚接下来要做的羞羞的事情吗?”
丁满红这时一个翻身滚到了床上,潘小多低头去看丁满红,她睡着的样子肆无忌惮,舌头都伸出来了,姿势也换成了四仰八叉……潘小多摇头,早知道刚才多看一下怀里的丁满红了,那个姿势的丁满红就温柔地楚楚可人。
看到没法向丁满红讲清楚新婚夫妇该干什么,潘小多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坏坏的念头。他脱下丁满红的鞋子,将她放到了床上,轻轻说道:“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就是这个……”潘小多飞快地亲了丁满红嘴唇一下,随后退后几步,观察情况,见丁满红没有动静之后,潘小多担子大了一点,他刚再次凑近丁满红,就被丁满红一脚踹地上了。
潘小多吓得不敢动,结果却听到丁满红说起了梦话:“小多,小多,你跑慢一点,汽水要洒出来了……”
新婚之后,丁满红就正式执掌“满红维修店”,当起了货真价实的老板娘。丁满红把这当做自己的第三次创业,这一次可比前两次都货真价实的多。丁满红为了当老板娘的第一天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她不仅详细了解过了周边的竞争情况,还去了杭州城的几个大百货公司跑了一圈,详细了解了现在流行的最新电器。
她每天回到家就在那伏案工作,谋划“满红维修店”的经营思路,丁满青此时已经被接回了家,潘小多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尴尬了。
结婚之后究竟住哪里,这本来就是一个十分折磨苏雯和潘正义的命题。二人当然希望丁满红和潘小多住自己家了,因为这才代表儿子娶了媳妇嘛。可是,丁满红家空着也很浪费,特别是丁满青终于被接回来了,总不能让丁满青一个人住吧?既然不能让丁满青一个人住,那至少丁满红就得一起住了。
但是,丁满红和丁满青住,而潘小多又住自己家的话,“那不就等于刚结婚就分居?”潘正义那天喝着酒的时候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觉得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苏雯找过丁满红做工作,希望她以大局为重,以潘小多的面子为重,就干脆让丁满青一个人独处一段时间,反正已经高二了,大孩子了,难道还没办法一个人生活了么?
丁满红一开始还犹豫了,说要考虑一下。
前不久老爷子去世了。他去世前,丁满青特地带着丁满红去了一趟医院,说是老爷子要见她。医院里面,老爷子抓着丁满红的手和丁满青的手,郑重地把丁满青交给了丁满红,要他们姐弟俩接下来要互相帮扶。
丁家祥当场就反对,说自己十多年来对丁满青的养育之恩怎么算?老爷子气呼呼道:“你认为满青跟你一样,是不懂报恩的人吗?”
丁家祥不说话了,他刚把丁满青接回家的时候,丁满青刚上小学,如今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丁满青什么性格他最清楚,要说将来不会报恩,他倒更觉得女儿萌萌很有这个可能。
这天萌萌也在医院,看到父亲突然看了自己一眼,她就不乐意了,她一扯自己那染成金色的头发,气道:“爸,你看我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懂得报恩吗?”
丁家祥赶紧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但萌萌生气起来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指着丁满青说道:“自从这个小混蛋来我们家,你们嘴上说还是最疼我,可实际上呢,最好的东西你们都给他!”
祝敏赶紧解释:“话不是这么说,你要是能有这个成绩,好学校你也能上呀,其他方面,你哪一样得到的比满青差了?再说了,他是你堂弟,你从小就欺负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他从小到大,没说过你一句不好的话!”
祝敏因为丁满红在,说话就特别大声,语气也比往日里更凶,她不希望丁满红认为自己有亏待过丁满青。
萌萌当然受不了自己的父母这么对自己,当下摔门而出,出门前还留下了狠话:“丁满青滚回家,我还以为苦日子熬到头了,没想到你们这时候还要出来袒护他!既然这样,你们老了靠他养吧。”
看到祝敏和丁家祥红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老爷子叹气道:“你说你们这对父母……我这么优秀的基因,到了你们这里就不怎么样了,再往下怎么传得就更差劲了呢……”
祝敏委屈地垂下泪来,道:“爸,你怪我吧。”
丁满青赶紧安慰祝敏:“婶婶,老爷子这是开玩笑呢,他最常说的话就是自己基因好,说完就自己吐槽自己,这么好基因还脱发!”
丁满青说完,老爷子就哈哈笑起来,说祝敏当自己女儿,还没这个干孙子来得明白自己的心里话。老爷子最后叮嘱,无论如何,丁满青这回是必须跟丁满红回去了,谁都不能反对,要不然自己泉下有知,也会回来找那人算账。
祝敏说自己完全同意,丁家祥看自己没有任何人支持了,只能轻声说自己也没办法不同意呀。
老爷子去世后,丁满红就不能同意苏雯的意见了,她决定:无论如何都得住在自己家里,而潘小多也得跟自己一起住。她答应了老爷子的,要说到做到,她也答应了父母的,一样要说到做到。
虽然潘小多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委屈,但他还是站在了丁满红这边。
丁满青很高兴能回到自己出生时住的家,再住进自己小时候睡过的房间,那种感觉就好比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火焰。更令他高兴地是,姐姐丁满红竟然把房子翻新了的同时,还保留了原来的样子,连他小时候的《丁家航天文摘》都给重新找了出来,封面还擦地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叠放在他的书桌旁。
再次睡到这个房间的第一晚,丁满青虚岁已经19了,可以说他已经和大人没什么两样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抱着被子,闻了又闻,又凑到床铺前闻了又闻。闻够了才笑嘻嘻地说这也不是小时候睡的床,却不知为何味道和记忆中的这么接近!
丁满青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这一觉他本来打算美滋滋躺到十二点,反正是周末,随便赖床到几点都可以。可是早上五点多的时候,丁满红就开始在他耳边唠叨了。
“满青,满青,要不要跑步,听说现在高中生为了有足够的体力,每天都要晨跑!”
丁满青说了不用跑步后没几分钟,丁满红又开始说话了。
“满青,满青,早上氧气多,大脑也比较兴奋,更加有利于记忆,我看很多人都是早上去外面读书的,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丁满青翻了一个身,“我喜欢晚上读书,你应该早上读书。”
丁满青说完眯了会眼,这才跳了起来,一看姐姐果然不在房间了,他马上跳下床,心想刚才自己说错话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姐姐早上去读书呀。
丁满青跑下楼,只看到潘小多在那煎鸡蛋,丁满青就问:“姐夫,我姐呢?”
潘小多正在琢磨如何把一个鸡蛋煎得又圆又薄,应付地回答:“出去了。”
丁满青套上外套就跑出房间,此时的思鑫坊里还很黑很黑,丁满青想起小时候抓着姐姐地手去“雪晴早饭店”帮忙的日子,那时候的天就是这样黑,年幼的他看到黑夜就害怕,但是只要抓着姐姐的手他就什么都不怕。
他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他也不敢喊,怕吵到他人,被人知道了丁满红被惹急了在外面乱跑,岂不是很丢姐姐面子?所以丁满青只能瞪大眼睛四处寻找,好在他跑得快,视力也好,愣是让他在惊鸿一瞥的瞬间,发现了丁满红迅速消失的身影。丁满青赶紧追了上去,终于在孝女路上赶上了丁满红。
看到丁满红噘着嘴,气呼呼地样子,丁满青赶紧道歉。听到弟弟的道歉,丁满红就生气不起来了,她脸上绽开了笑容,兴奋地说道:“满青,早上跑步果然好精神,脑子也灵活了,我以后每天早上都要晨跑。我要在早上思考问题。”
丁满青点头,说你这样也可以。
丁满红摇头,说道:“不是我,是我们,我们都要晨跑!”
丁满青啊了声,还没反应过来,丁满红拉着他的衣袖就开始跑起来,丁满青跑着跑着也来了兴致,开始加快了脚步,后面就变成他拉着丁满红跑了。
也就是在这天早上,丁满红想到了接下来这个令她懊恼很久的经营点子。
那天上午,丁满红在“满红维修店”里给潘小多定了一条新规矩:“可以上门服务,60岁以上老人,多远都免费上门服务”。潘小多当时说这个表述太口语了,丁满红不认同,她觉得口语才是精髓所在。
潘小多又抱怨,说杭州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都进入老龄化社会了,你这个规定就是要忙死我呢。丁满红并不认同潘小多,还说潘小多就是想偷懒,她认为这个点子可以提高维修店的知名度,而且还能切实帮助到孤寡老人。
可没想到的是,维修店这个规矩刚公布,潘小多就一天都没在店里待过了,他不是在老人家里维修,就是在去老人家里的路上。
丁满红很好奇了,杭州真有那么多老人需要修东西?她可是看过之前维修店的账目,现在半个月的单子都快超过一个月的单子总量了。丁满红就暗地里自己跑了几个电话下单的地址,她找了附近的人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那些修得东西都是小件,本来也可以拿到店里修,但是能免费叫人来家里修谁不叫呀。
丁满红就问怎么是免费了,这户人家要修的可是电动玩具!那人就说,可他家里有60岁以上老人呀。丁满红顿时明白了,现在谁家没一个两个老人的,她看到报告,现在的独生子女很多都面临养四个老人的困境。丁满红掐指一算,难怪潘小多没日没夜的上门维修了。
当天晚上潘小多回到店里已经是十点多了,丁满红关上店门,拉着他去了附近的面馆吃面。潘小多很激动,说这是鼓励我努力工作吗?
丁满红点头,等他开始吃面,这才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潘小多傻眼了:“不告诉你什么?”
“每天叫你去维修的人家,其实家里都有年轻人,也有老人,他们就是借老人的名义,让你免费上门维修。”
潘小多吃着面:“但毕竟是老人嘛,每次见到的也都是老人,我也没法拒绝。”
丁满红皱眉:“如果没法拒绝的话,我们就取消这个规矩,以后一律收费上门。”
潘小多思考了一下:“可是那样会不会引起反感,毕竟我们做的是街坊邻里的生意,这样做的话,我怕大家会不找我们修东西。我看过了,我们方圆几百米内,可是有五六家维修店呢。”
丁满红摇头:“你说的这些我早就了解过了,那些店我都偷偷去看过了,生意没我们好。”
“那如果我们刚定了新规矩,又马上改的话,可能我们的生意会变成对方的生意……”
丁满红也觉得这是一个麻烦的问题,既然问题很麻烦,那就直接甩给潘小多解决,她丁满红身为老板娘可以负责更加重要的工作:审批。
最终潘小多还是决定修改规则,改成了60岁以上孤寡老人免费上门服务,尽管只是这样小的修改,维修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附近的老住户指指点点。更令潘小多没有想到的是,毕竟维修店不是在思鑫坊,这种指指点点后来竟然进化到了对丁满红的人身攻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