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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2008年这年冬天的时候,丁满红怀孕了。
  丁满红发现怀孕是在年前的高中同学会上,本来如今大家天各一方,办同学会似乎并不现实,比如朱明伟之前就在深圳搞房地产,并赶在深圳的房地产泡沫爆发之时安全撤离了,算是狠狠赚了一笔原始资金,而离开深圳之后,朱明伟就开始过上了到处考察的生活,每次联系不是在上海,就是在北京,有时候还会在国外,这样的人怎么叫他参加同学会?又比如杨艺,大家只知道她在上海,生活很好,但是每次问她具体的信息,她就挂电话,同学之间早就对她有一些闲言碎语了。
  但是,这天潘小多突然想起了刚考上大学的时候,高中的同学们在卡拉OK间唱完了《朋友》,最后大家相拥在一起说的那段话。
  “同学们,不管你是飞黄腾达,还是一事无成,十年后我们再聚首!”
  潘小多问丁满红,这是到十年了吗?丁满红掐指算了一下,说已经到了十年了。
  潘小多说真想看看那些家伙们是飞黄腾达了,还是一事无成了,当时丁满红还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想到潘小多直接这么干了。他竟然真的开始组织同学会,而且竟然还叫回来了马飞和杨艺。
  丁满红问潘小多怎么叫来这么多人的,潘小多笑嘻嘻,说自己这靠得是面子。
  这次的同学会地点定在了大酒店礼堂,还找了专门的司仪和主持人,一切都安排的有模有样上档次,丁满红觉得这安排简直就跟开大会似的。潘小多说:“哎,这就对了,现在搞聚会,就是开大会。”
  同学会是要安排的,工作也得继续进行。这段时间,丁满红发挥了自己做“废品回收”时候的强项,她熟门熟路,勤快踏实,哪家有东西要维修,能让潘小多上门的就上门,赶不及上门的,或者不需要上门,但送过来也不方便的,丁满红就自己骑着三轮车上门去搬。
  之前因为丁满红“出尔反尔”,很多人对丁满红人身攻击,还说她脑子不好使,没想到心肝也不好使,但丁满红并没有计较,依然热情待人,久而久之,大家都对她改变了看法,维修店的生意自然就又多了起来。
  同学会那天,傍晚的时候,潘小多作为主要负责人需要早点赶去会场,丁满红则还要送一趟货,潘小多担心,说:“我陪你走一趟吧。”
  丁满红笑话他:“别了,我还不熟悉这路吗?”
  “我不是担心你吗?这年头什么坏人都有,你长这么漂亮,我不放心。”
  “你放心吧,我这么邋遢,也不打扮的,谁会看上我呀?”
  潘小多说:“思鑫坊最好的年轻人不就看上你了?别说了,我陪你一起。”
  丁满红赶紧推他,让他快去酒店,这同学们都快要来了,作为主办者,再不去可就说不过去了。
  潘小多拗不过丁满红,就问她:“东西带了吗?”
  这话没头没尾,但丁满红懂得,因为只要晚上有活,潘小多都会让她带上那个东西。
  丁满红一拍腰包:“放心吧,我每天都带着呢。”
  丁满红指的就是潘小多为她制作的“防狼喷雾”,这个喷雾本身是一瓶摩丝,潘小多用光后,给它里面放了辣椒水,让丁满红防身用。
  既然丁满红一切都准备好了,潘小多也就不再阻拦。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酒店时,大堂已经有好几个高中同学在那等候了。潘小多整理了一下衣服,上去握住了他们的手。
  不一会儿,马飞和郑舒雅也来了,郑舒雅挺着肚子,马飞在一旁殷勤伺候。潘小多就让他帮忙招呼,马飞指指郑舒雅,示意自己暂时无法帮忙。潘小多气得直叹气,说马飞就是个妻管炎。
  马飞好不容易让郑舒雅一个人坐会,他就直接跑到潘小多身边,问起潘小多的近况,潘小多说维修店的生意越做越不好,他打算自学手机和电脑维修了,这两个东西只要能修,将来准保饿不着,马飞也十分认可。马飞看到丁满红不在,就询问了一下,潘小多一直没什么人可以说心里话,当下就小声跟马飞说:“满红还去送货了,她这是被人当佣人使唤了,那些人明明自己可以送来维修的,却非得叫满红去拿来修,修好了又要她亲自送。我还亲耳听到他们说丁满红是智障,这么欺负她最合适……”
  马飞问:“那你怎么不跟满红说?”
  “说不得,她倔强的很,没有足够证据,我说服不了她,要么你来?”
  马飞赶紧拒绝。
  这时候高中时期喜欢过潘小多的两个女生走了过来,二人拉着潘小多问东问西,得知潘小多和丁满红结婚了,两人都是大吃一惊,都说怎么都想不到潘小多会娶一个智障当老婆,说着两人还捂着嘴笑起来。
  马飞看到潘小多手上青筋都已经暴起来了,赶紧让两个老同学先去会场等待,二人也看出情形不对劲,连说自己有事,逃也似往会场跑。
  “站住!”
  潘小多一声怒喝吓住了二人,二人回头望着潘小多,潘小多则恶狠狠地冲他们说道:“你们最好搞清楚,我爱上满红的时候,她还不是智障!就算现在她是智障了,也比你们每个人都要聪明,都要漂亮!”
  二人真被潘小多的表情吓到了,连连点头后跑进了会场。
  朱明伟和杨艺此时结伴进来,马飞一怔,问:“你们一起来的?”
  朱明伟哈哈笑:“在门外碰上了!”马飞看到潘小多恶狠狠地样子,低声问道,“小多的样子看起来要吃人似的,他这是怎么了?”
  杨艺说:“别问了吧,你不怕他把你吃了吗?”
  潘小多看了二人一眼:“都去坐着,啰嗦,就爱管闲事。”
  杨艺笑了,对朱明伟说道:“你看,我们被嫌弃了。”
  杨艺和朱明伟走进了会场后,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几个同学,潘小多看时间差不多了,人数也来了七七八八,就给丁满红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到哪里了,没想到丁满红接起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小多,救命……”
  潘小多一怔,忙问:“你怎么了,慢慢说?”
  丁满红说自己摔了一跤,现在倒在了桥墩子下,潘小多马上问了地址,他让马飞帮自己操办好聚会,自己则去找丁满红。马飞傻眼了,他告诉了郑舒雅这件事,郑舒雅骂他是不是傻呀,你会吗?还不快找人接锅!马飞左右四顾,跑向了朱明伟,说潘小多要去找丁满红,指明让朱明伟负责这次的同学会。
  最终,潘小多在丁满红说的地方找到了她,还背着她爬回了马路。就刚才地形来看,她是差一点摔到河里,那就不堪设想了。
  潘小多把丁满红放在三轮车后车兜里,蹬着三轮车去往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陆陆续续听完了丁满红讲述的版本。
  原来丁满红送货完之后,就连忙赶路去往同学会,说到这里的时候,潘小多插了话,问丁满红不回家换衣服,放下三轮车,就打算穿着这衣服,蹬着三轮车去酒店吗?丁满红点头,问有什么问题吗?潘小多无语,让丁满红继续讲。丁满红说自己在路上遇到了两个小流氓。这两个小流氓拦下了三轮车就欺负她,幸好她有带防狼喷雾,乘他们不备,喷在了一个人一脸,那人就躺在地上喊救命了。但另外一个人见状,犹豫了一下就开始追已经蹬着三轮跑开的丁满红,那人脚程没丁满红快,没追多久就放弃了。说到这里,潘小多再次提问道,他没继续追你?那你是怎么摔倒在桥墩子那?丁满红叹气,说自己转弯的时候速度太快,一个漂移,人和车就一起摔倒了,她担心对方还在追她,就赶紧打电话了。
  医生给丁满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又仔细听了丁满红讲述一遍事情经过,从装货出发到漂移摔倒,之后就告诉丁满红和潘小多说,这次摔得没什么大碍,只是肚子里既然有孩子了,以后一定要注意,不是摔不摔的问题,而是本来就不应该再干这样的重活了。
  当时丁满红和潘小多就惊呆了,二人对视了半天,潘小多再次疑惑地问医生道:“你说啥?”
  医生一愣,以为潘小多没认真听。“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潘小多急了:“你不说第二遍我跟你急。”
  医生也是个有脾气的中年男性,当下一拍桌子说道:“小伙子,你要是这么叫嚣的话,请你出去!”
  潘小多挠着头,求饶道:“医生,我就是想你再说一遍,你说肚子里有孩子,这事是不是真的?”
  医生这才明白过来潘小多是这个意思,当下笑嘻嘻道:“小伙子,你要问这事,你叫嚣啥呢?叫嚣就能知道答案了?叫嚣能让你生活幸福了?”
  “您说得都对……”丁满红和潘小多连连点头。
  医生这才说道:“那我再说一遍,你们有孩子了,以后一定要注意,别让你老婆再这么辛苦了。”
  潘小多这下子直接跳了起来,抱住丁满红转了个大圈,然后对丁满红亲了又亲,医生在一旁皱着眉,气呼呼说道:“刚说了要注意要注意,这样转圈也不行,记得呀!”
  在同学会上,朱明伟则是全场的焦点,他不仅代替潘小多成了组织者,而且整个晚上谈笑风生,话题纵横驰骋,颇有成功商业人士的英姿。
  马飞看到了艳羡不已,他跟杨艺说自己太崇拜朱明伟了。杨艺就笑话他,以前不是爱跟着潘小多混吗?马飞说潘小多小时候厉害,很会混,现在却只是个修家电的,和朱明伟没法比。杨艺白了他一眼,问道:“那你的工作呢?”马飞说:“普通员工,所以才羡慕朱明伟这样的人。”
  马飞感觉到杨艺有点看不起自己,就问了一个挺伤害杨艺的问题。
  “怎么就没时间回家一趟呢?再黑心的公司,一个礼拜起码都放一天假吧?”马飞问道。
  杨艺没想到马飞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和她记忆中的马飞不太一样。在她的记忆中,事实上,在几年前而已,马飞都是那种和不熟悉的女生说话还会结巴的男人,他对人温柔善良,可不似现在这般尖酸刻薄。
  “你们这些人不懂了,放假的时间多宝贵呀,怎么能浪费在回家这种事情上呢?”
  “那你浪费在哪了?”
  “我浪费在……”杨艺不悦了。
  马飞突然嘿嘿笑了,说道:“在哪都无所谓了,不用回答,杨艺,以后能多回来就多回来看看老同学,不回来也没事。”
  杨艺明白过来,刚才马飞的尖酸刻薄都是装的,她捶了马飞一下,“马飞,捉弄我呢!”
  马飞还想贫嘴两句,结果就被其他男同学推开了,没办法啊,要说朱明伟是男性的焦点,那女性焦点绝对是杨艺了。杨艺一直以来都是高中女生中最漂亮的,她比丁满红更多了一种女性魅力,而现在,这种魅力更加成熟、香艳,简直可以说勾着人犯罪。
  这时候,朱明伟身边围满了一堆老同学,大家都在跟他打听事情。
  “上海城市发展的比杭州好,咱们思鑫坊之前不是家家户户做外贸吗,跟哪学的?上海呀。只不过,我觉得现在跟风做外贸没前途了,得找新门路。房地产?在我们国家,房地产是可以长期投资的项目,但是我个人不是很喜欢,所以我把深圳的房子全卖了,买了一家公司,准备在一年内上市……同学们,别这么现实,赚钱从来不是目的,实现自我价值才是!”
  朱明伟脑中有一本经济经,对怎么赚钱,怎么经商侃侃而谈,同学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丁满红和潘小多是最后到的,特别是丁满红,穿着最普通的衣服,蹬着三轮车,没有化妆,甚至都没有仔细梳过头发,那几个女同学看到后,先是一愣,随后都对着丁满红指指点点,还偷偷捂着嘴笑。
  丁满红有点焦急地看了眼潘小多,小声问:“我打扮是不是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是最美的。”
  看到丁满红的窘态,杨艺和马飞率先走了过来,先后给了丁满红一个大大的拥抱,而朱明伟也冲出了包围圈来到丁满红身前,给了她一个最为坚实的拥抱,丁满红甚至都有点喘不过气。她有点疑惑,有点茫然,她一动都没动,直到朱明伟轻轻松开她,她看到朱明伟擦了擦眼角,就小声问:“朱明伟,你没事吧?”
  “没事,见到你我很高兴。”朱明伟笑着说。
  丁满红发现潘小多不在身边,她回身去找,就看到潘小多走上了台,拿起话筒说道:“我举办这个同学会,其实不是为了大家互相攀比,或者互相试探,不是为了看谁现在过得好,谁现在过得糟糕,而是希望大家可以高中毕业十年以后,可以重新聚到一起,聊一聊我们这些年的经历。然后我们分别之后,大家可以回家想一想,我们是否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我们是否还有梦想,我们是不是已经被成年人的世界所同化,我们生在了这样一个火红的年代,我们是否辜负了这个年代?是不是只有飞黄腾达才是成功?一事无成是不是就一定是失败?这是我们这个十年之约的目的,不是吗?”
  潘小多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台下的同学中还不时发出嘘声,但随着他往下说,人们开始安静了下来,渐渐地,丁满红注意到那些同学们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刚才那充满敌视、怀疑、刺探的眼神,而是回归了高中时期那真诚的眼神。
  “同学们,不管你飞黄腾达,还是你一事无成……”朱明伟突然大喊起来,大家一下子都想起来了,那是他们高中毕业聚会时大家一起喊得话。
  “十年后,我们再聚首!”众人一起喊出了后面这句话。
  那天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潘小多和马飞、朱明伟走在一起,他偷偷告诉他们,丁满红怀孕了。马飞和朱明伟一下子叫了起来,引起了前面丁满红和杨艺的注意,二人回头望着他们,丁满红问:怎么了?
  潘小多伸出大拇指,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赞,马飞和朱明伟看到后也依样画葫芦,给了丁满红一个大大的赞。丁满红和杨艺楞了一下,哈哈笑起来,说这些男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年过年后,杭州城下起了大雪。早上起来,各家都用热水给路面化冰,整个思鑫坊里又是一阵云雾缭绕。
  苏雯看到秦海燕早早就准备出门,上来就问她是不是给朱明伟相亲去,秦海燕惊讶不已,相亲这回事,她自认为一直是隐藏在思鑫坊的暗流中秘密进行的,整个思鑫坊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这五个人中可没有苏雯。
  看到秦海燕惊讶的样子,苏雯以为她是不乐意自己询问。
  “我也是看着朱明伟长大的,他也算我半个儿子,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不需要不需要,我对我儿子也是瞎操心,他不要结,是我自己给他找找看,免得他老了一场空。”
  苏雯一皱眉,道:“其实啊,海燕,我始终觉得朱明伟都是大公司老总了,你其实不需要给他找对象,他真要找的话,多容易找啊。他如果死活说是不想结婚,其中肯定有原因。”
  秦海燕心里嘀咕:“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这一年年等下去的不是办法呀,你儿子都结婚了,孙子都怀上了,董伶俐家的也结了,胖儿子都一个月了,杨天宝家的虽说不是很清楚,但据说也是有对象的,怎么最后就成了我家的儿子没结婚呢……”
  苏雯放下热水壶,说道:“今天去见哪家姑娘呀?要不要我去给你把把关?”
  “龙翔桥那边的菜王家的姑娘。”
  苏雯诧异道:“这个好呀,门当户对,那菜场他家得有一半摊位吧?我听说她家女儿长得也‘挺刮’(漂亮),还是研究生毕业!”
  秦海燕点头,说道:“虽说还没相亲,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能和这样的人家攀上关系相亲,说明对方也是好歹认可我家明伟的呀。”
  苏雯猛点头:“你等下我,我放下东西跟你一起去。”
  “你还要忙你的事,算了吧算了吧。”
  “没事没事,老话不都说了,时间就跟海绵里吸了水似的,挤一挤总是有的。”
  “不瞒你说,今天上午,我可得见三个相亲对象呐……”
  苏雯满脸笑意:“那感情好呀,见得多,找到好对象的概率也高呀。没事,顶多我不回家做饭了,反正我家里也没人回家吃午饭。”
  看苏雯这么热情,秦海燕只能点头,负手往前走,她时不时回头瞟几眼苏雯,见她一直笑脸盈盈地,双眼脸却肿的跟鸡蛋似的,似乎是一宿没睡,心头就直打鼓:苏雯这是真的关心我家明伟,还是来看笑话的呢?
  秦海燕不知道,苏雯跟在后头,心里也一直打着小算盘。事实上,苏雯挺欣赏朱明伟的,前不久回娘家,她得知外甥女还没出嫁,心中就盘算着怎么给朱明伟相亲一下,说不定能成呢。不过今天听了秦海燕要见的相亲对象,她是有点担心自家外甥女可能秦海燕看不上。
  秦海燕领着苏雯来到了一家咖啡馆,这家咖啡馆在沿街商铺二楼,她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秦海燕伸手点了两杯拿铁。苏雯看在眼中,不觉有自卑了一点,当了这么多年杭州人,她除了去菜市场,偶尔去去超市,去商场买衣服,还真没来咖啡馆这种地方消费过。倒也不是消费不起,而是她们这一代人勤俭惯了,根本没有想到过享受生活。
  咖啡来了后,秦海燕十分自然地喝了起来,苏雯就有点扭捏了,她心想:这就是公务员,和我们这样的老杭州的家庭主妇还是不一样,就是见识多。
  苏雯喝了一口咖啡后咂舌,说:“这年轻人赶上好时候了,什么苦头都不用吃,却偏偏好喝一口苦咖啡了,你说是不是?”
  秦海燕应了声,她的视线望着门口,此时,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看了看秦海燕就坐到了对面。
  “朱明伟的妈妈是吗?我是王素素的爸。”
  “你就是菜王?”苏雯说道。
  “对,其实我就王才,大家都叫我菜王,说起来真是惭愧。”菜王摇着头,随后回身问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
  苏雯打量着菜王,心想这样的大老板,模样却看不出特别,如果在路上看到了,自己铁定想不到对方会是大老板。
  秦海燕则拿出了儿子的照片,递给菜王,随后道歉说儿子最近在国外,说是准备公司上市的事情,所以回不来。
  菜王静静地听着,连连点头,然后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事业越大,人就会越忙。我女儿今天有空,她一会就过来,你可以先看看她……我女儿从小被我宠着,可能会有点不懂礼数,还希望二位见谅,见谅啊……”
  秦海燕连说哪里哪里,苏雯心中则感叹,到底是菜王啊,知书达理,和家里的潘正义那是完全不同的人啊,尽管岁数看着差不多。
  这时候,菜王看着门口笑了,他招手后,一个年轻女性走了过来,坐到了菜王的边上。
  “这是我女儿,王素素。”菜王跟秦海燕和苏雯介绍。
  二人看着王素素都看呆了,他们可没想样貌平平地菜王,竟然会有这样漂亮的女儿。
  “我们家素素呢,其实说句自私点的话,就真的是什么都好了,要说有什么缺点,可能就是有点文静,毕竟她之前一直读到了浙大研究生毕业,工作的话又是一个文职岗位,所以会比较安静。
  “对对对,是很安静……但是安静好啊,最近年轻人那边不是流行一句话嘛,说什么岁月静好,素素就给我这种感觉……”秦海燕差点说漏嘴。
  “而且,对素素我们宠归宠,但她不是我们娇生惯养出来的,她基本的洗衣做饭也都会,要说烧出来多好吃,那肯定是没有的,但是日常居家生活绝对够用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素素点点头,脸上有点微红,她柔声说道:“其实我现在上班之余,还在学习做菜,做菜不是很难学。”
  苏雯和秦海燕对视一眼,互相确认了心中的想法:声音好听,人又漂亮温柔,还很聪明勤快,知书达理,这样的好媳妇哪里找呀?
  那天从咖啡馆出来后,苏雯一把抓住秦海燕的手,难掩心中激动,连说了好几遍这个“王素素太优秀了”,秦海燕也是眼中含泪,激动不已。二人商量了一下,都认为这就是最优选择了,后面的相亲对象其实看都不用看了。
  秦海燕叹气道:“只是不知道明伟到底怎么想呀?”
  苏雯说:“还能怎么想?只要明伟见到这个王素素,保准比我们还喜欢!我们两个大姑婆见了都心动,小伙子见了能不心动?我就问你,你身为一个女人,你想不想娶王素素?”
  秦海燕脸一红:“想!”
  苏雯哈哈笑:“那就对了嘛,信我,明伟只要见到她,保准爱到不能自拔!”
  二人这边还在谋划着怎么撮合朱明伟和王素素呢,另外一边,丁满红挺着大肚子在维修店看报纸呢,却发现了一桩大事件。
  丁满红指着报纸说:“这家浩瀚集团是不是就是朱明伟那一家?”
  潘小多正在忙碌,他扫了一眼报纸,说道:“好像是呀,它上市了是吗?”
  丁满红点头:“是上市了,可是新闻说它涉嫌虚构账目等经济问题,被停牌了。”
  潘小多一惊,他放下手里的活,来到丁满红身边拿起报纸查看。此时的丁满红已经挺着大肚子了,行动不便,所以潘小多总是能自己多走动就自己多走动,省的本来就好动的丁满红跑来跑去伤到肚子。
  看了新闻报道后,潘小多拿起手机拨通了朱明伟的电话。
  接通电话后,朱明伟声音高亢:“哎,小多呀,我在开会呢,什么事呀?”
  潘小多大声呵斥道:“朱明伟,别装腔作势了,你公司被停牌了,到底怎么回事?”
  朱明伟着急挂断电话:“小多,以后我再跟你说。”
  朱明伟挂断电话后,继续收拾东西,他从家里的保险柜里拿出一叠文件,握在手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急得来回踱步,最后走进卫生间,把文件点着后丢进了浴缸。看到文件起火,他舒了一口气,结果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朱明伟,开门,我们是警察!”
  朱明伟慌了,他望向浴缸,里面的文件才烧着一点点,他正准备去厨房拿点菜油,可还没动身,烟雾警报器被触发了,整个房间里洒下了大水,把朱明伟淋了个落汤鸡。也正是在这样的大水中,警察破门而入,把朱明伟按倒在地上。
  在警局里,警察告诉他已经掌握了他足够的犯罪证据,但希望他能指正合作伙伴常清华。朱明伟一时难以决断,事实上,浩瀚集团实际控制人确实是常清华,他只不过是常清华摆在人前的棋子,但是在朱明伟眼中,常清华也算是他的恩人,要出面指证他,他确实觉得有点不齿。
  最后,朱明伟还是投降了,他答应指证常清华,但是条件是他得回到杭州接受关押。
  就这样,朱明伟就被送到了杭州警方这里。到了杭州后,朱明伟交代了一切,没多久,常清华也被抓了。朱明伟此前还有点担心杨艺,不过他想杨艺和常清华这么早就断了,应该和常清华后面的犯罪活动没有任何关联。
  这天是朱明伟被审判的前一天,他突然觉得整个人浑身不舒服,他害怕,甚至开始浑身发寒,他怎么都控制不住这种情绪,于是就跟拘留所的警察求助,说他想见一个人。警察就问想见谁,朱明伟说思鑫坊的丁满红。警察咦了一声,让朱明伟等一下,他请示一下领导。不一会,警察就告诉他,让他等着,说他们副局长已经开车去接丁满红了。
  丁满红上警车的时候,猛然想起自己八岁那年坐在警察上的情景。那一次她是去警局拿追回的被盗的钱,八百多块钱她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厚外套里。而这一次,她外套里裹着的却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了。
  开车的人正是之前的老警察,他跟丁满红说自己现在是副局长,还问她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丁满红说十个月了,预产期就是一周后。老警察吓了一跳,说你那还去看朱明伟呀。丁满红说想去看,因为担心朱明伟会不会出事。
  事实上,丁满红上车前,潘小多本来死活要一起去的,但丁满红拒绝了,她说朱明伟既然指明要见她一人,潘小多去了反而不好。丁满红是担心朱明伟面子上挂不住,她知道朱明伟看着事业有成,心高气傲,其实他内心里特别容易自卑,最怕的事情就是别人看不起他。
  丁满红见到朱明伟的时候,朱明伟果然第一句话就是问:“你一个人来的?小多呢?”
  丁满红告诉他小多在家呢。
  朱明伟点点头,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了温度,只要见到丁满红,他的这种可怕的感觉就会消失,就是这么神奇。
  朱明伟犹豫了一会,结结巴巴说道:“满红,我要坐牢了。”
  丁满红轻声说道:“我知道……朱明伟,其实你知不知道,你不犯法也能成功的,我一直这么觉得。”
  朱明伟点头,随后流泪道:“可我没机会了。”
  丁满红生气地说:“怎么没机会了?你出来后,可以继续创业啊。”
  “我不可能了……”
  “我才不可能呢,我不还在创业吗?”
  朱明伟摇头:“你没有犯罪记录。”
  “我还是个智障呢。”丁满红气鼓鼓道,“只要你改过自新,你有手有脚还有脑子,害怕出去后混不出来吗?这个时代,只要你热爱工作,只要你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任何人都能够获得成功的机会!”
  丁满红说完噘着嘴,气鼓鼓地来了一句:“真是不省心!”
  朱明伟原本死气沉沉地,听到丁满红最后一句话后他笑了,他没有想到丁满红最后会来一句“不省心”,他一下子想明白了:自己读了14年书,又奋斗打拼了这么久,当过乞丐,也当过上市公司老总,最后却落得丁满红“不省心”的三字评价,问题就在于他总是太自卑,总想着走捷径获得成功,然后尽快获得他人的认可。
  朱明伟抬起头,脸上洋溢起自信的笑容说道:“满红,我会东山再起!”
  丁满红叹气道:“记住,要用正当手段!”
  朱明伟猛点头。
  从拘留所出来后,丁满红顿时脸色煞白,她捂着肚子,求老警察赶紧把她送到医院,她觉得自己要生了。她还要老警察帮忙通知潘小多。
  潘小多到了医院后,先是感谢了老警察,随后就和老警察一起坐在走廊的长凳上等待。老警察说起丁满红八岁那年去警局去钱的事情,说当时就觉得这个姑娘长大后一定不同凡响,他没想到呀,丁满红的孩子出生,也是他开着警车送来的,这一切都是缘分。
  苏雯和潘正义来得比较晚,他们二人来后,就拉着潘小多问东问西,得知是警察送丁满红过来后,二人连忙跟老警察道谢。苏雯这时候认出来,这个警察就是当年查丁家民万元被盗案子时的中年警察。
  老警察笑着说:“你可认出我了呀,看来是我老得太快了。”
  苏雯笑着摆手:“没那回事,您老当益壮。”
  苏雯突然想起当年潘小多和丁满红画嫌疑人肖像画那件事,就问老警察:“当年丁家民的一万元被盗,小多的画真得没锁定一个嫌疑人?”
  老警察一愣,随后说道:“真的没有。”
  苏雯叹了口气,说道:“那其实说什么小多赢了呢,其实还是满红赢了。”
  这时候,手术室门打开了,护士推着丁满红出来,医生跟在后面。
  潘小多等人赶紧围了上去。
  医生说道:“一切顺利,是个女儿,非常健康,你们大可放心。产妇需要休息一下,今晚就留一个人陪她就行,尽量别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医生走了后,潘小多一下子抱住了苏雯,激动地大喊:“妈,我当爸爸了!”苏雯也激动地喊:“我当奶奶了。”
  潘正义看到这一幕后,尴尬地冲警察耸耸肩,随后也冲上去抱住二人,大喊:“你们都别吵了,这是医院!”
  老警察看着这一家三口,笑着摇了摇头,走下楼梯。
  因为有立功表现,加上认罪态度良好,朱明伟被从轻判刑,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在监狱里的时候,朱明伟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一名老狱警觉得朱明伟很可惜,时不时叮嘱他别和那些狐朋狗友走太近。
  有一次看到丁满红来看他后,老狱警就告诉朱明伟,说丁满红他也认识,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过。朱明伟就跟老狱警讲起了丁满红的点点滴滴,说得眉飞色舞。
  老狱警听完后说:“小伙子,丁满红是你的榜样啊,她靠勤奋踏实活了下来,活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你呢?”
  朱明伟沮丧地说:“我活成了一滩烂泥。”
  老狱警怒斥道:“思鑫坊里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是烂泥?你怎么了?你不就是承受不住失败吗?不就是走了歪路吗?怎么了?小伙子,谁年轻时没走过一些歪路?关键是要重新站起来,找准方向,再次前进!”
  朱明伟点着头,其实却心不在焉,这些心灵鸡汤在他真正关进监狱以前他也老跟自己说,但是真得进来后,整天和一些真正的混蛋待在一起后,这些鸡汤就没法给他动力了。
  这天,董伶俐来监狱探望他,从董伶俐的眼神中,朱明伟看到了母亲对自己的失望。朱明伟就逼问董伶俐,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失败,董伶俐拼命否认,可架不住儿子的连番轰炸,她承认,当王素素拒绝再和朱明伟相亲后,她一度有点失望。朱明伟大笑,说自己早就知道是这样,他的父母只在乎他有没有功成名就,根本不在乎他在遭受怎样的苦难!
  董伶俐大哭,说自己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朱明伟却早已不想跟她聊了,随便应付了两句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朱明伟用被子做了根绳子,挂在床上想自杀,结果被老狱警发现后救活了。老狱警问他为何轻生,朱明伟说自己生无可恋。
  白天朱明伟和母亲的争执,老狱警看在眼中,他已然察觉了朱明伟脆弱的那一面,只有在丁满红来探望时,朱明伟情绪是稳定的。老狱警琢磨着怎么才能帮助朱明伟时,一个姑娘来监狱探望朱明伟了,那个人就是杨艺。
  而看到朱明伟和杨艺见面的第一眼时,老狱警就察觉到了,朱明伟的眼神之中闪烁着生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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