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赐离开之后，秦奉果不其然变了脸色。
　　他用力将桌上的水杯掼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玻璃碴子飞溅，秦奉却仍旧不觉得消气。
　　他浑身颤抖，眼睛通红地瞪着顾尧影。
　　顾尧影见他的指甲几乎陷入掌心，伸手抚平了对方的手掌。
　　“秦奉…”
　　“为什么不辞职？！”
　　见顾尧影浑身一僵，秦奉又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些，忙调整语气，又开口，
　　“别去上班了，我还不至于养不起你。”
　　顾尧影伸手捧起秦奉的脸，失笑，“不是说你养不起我，而是我不能辞职。”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
　　顾尧影瘪嘴，垂下眸子，睫毛打在脸上，显得楚楚可怜。
　　秦奉向来对这样的顾尧影毫无办法。
　　“为了我？”
　　顾尧影点头，“如果我做出了什么成绩，即便是家世不够好，也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站在你的身边，想必到时候你妈即便不愿也会接受你和我在一起的。”
　　秦奉确实没有想到顾尧影会给他说出这个理由，一时之间有些哑然。
　　顾尧影继续给他灌迷魂汤，“我想不被任何人看笑话地站在你的身边，秦奉，相信我一次可以吗？”
　　秦奉怎么可能忍心拒绝这幅模样的顾尧影。
　　他喉结滚动，最终还是点头，“好。”
　　可他又想起周赐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觉得胸口烦闷至极。
　　“但也没有必要就在周赐的公司，我可以给你找发展更好的公司。”
　　秦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那里机会更多，更容易出成绩，而且也不用加班，你考虑一下，尧尧。”
　　顾尧影感觉秦奉抓着自己的手都已经收紧了几分。
　　她倒吸一口凉气，秦奉大梦初醒一般放开了她。
　　“抱歉，尧尧…”
　　“没有关系，我留在这个公司不是为了周赐，只是因为我熟悉这里了，里面的人也对我很好。”
　　“而且我手头上的工作也已经到了尾声，成绩很快就会显露出来。”
　　“加班不过是偶尔而已，我跟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好不好？”
　　秦奉听着顾尧影滔滔不绝地同他讲着公司的好处。
　　明明周赐这个名字都没有出现几次，却好像在顾尧影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他的依赖。
　　顾尧影为什么会依赖周赐？
　　秦奉只觉得头痛欲裂，握住顾尧影的手掌也没有丝毫松懈。
　　“秦奉，秦奉？”
　　“嗯？”
　　顾尧影柔若无骨的手覆盖在秦奉的额头上，下一秒竟直接用额头贴了过来。
　　“你是不是也不舒服，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秦奉松手，顾尧影的手腕上显露出了一块青紫的握痕。
　　他太用力了。
　　秦奉眼神晦暗不明，却也明白，自己不应该继续呆在这里了。
　　他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通知我。”
　　顾尧影盯着秦奉离开的背影，直到护士好心关上了房门，她才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朋友圈。
　　没想到刚点开就看到了一张周赐与罗琪琪的照片，背景是装修典雅的法餐厅。
　　照片中罗琪琪斜靠在周赐身上，笑得甜蜜。
　　顾尧影勾起唇角，点开了周赐的对话框。
　　“好饿，医院没有东西吃。”
　　“周赐哥，这家法餐厅的主厨之前一直都在法国进修，这段时间刚刚回国，你尝尝喜不喜欢这个味道，喜欢的话我们明天再来吃。”
　　罗琪琪兴致勃勃地同周赐讲着法餐厅主厨回国的心路历程。
　　周赐却一直兴致缺缺。
　　罗琪琪是周家的故交，她的爷爷与周老爷子是多年的朋友。
　　最近几年，罗家隐隐有回国发展的趋势，罗琪琪身为罗家唯一的女儿，自然先被送回了国内。
　　至于为什么要进自己的公司。
　　周赐心中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即便周赐已经明里暗里拒绝过很多个所谓的“联姻”对象。
　　可正如同顾尧影说得那样，周家最不缺的，就是继承人。
　　如今的他，不能在明面上拒绝周老爷子提出的要求，所以面对罗琪琪，周赐自然是听之任之。
　　一顿饭，又不会掉块肉。
　　况且罗琪琪刚才发的朋友圈，某些人应该很快就坐不住了才对。
　　果不其然，在第二道菜品上桌的时候，周赐便收到了一条消息。
　　隔着屏幕，周赐都能脑补出顾尧影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手指却冷淡地在屏幕上敲下了两个字。
　　“活该。”
　　“还不是因为某个周扒皮让我加班，我才进了医院的，过了饭点，连口白粥都没得喝。”
　　顾尧影的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周赐盯着聊天框的中大片白色，唇角的笑意更深。
　　“周赐，我想吃蛋挞，还是那家的。”
　　周赐手指一僵，很快落下几个字，“自己想办法。”
　　“无情！”
　　“周赐哥…”
　　罗琪琪大概是看周赐低头的时间太久，不免狐疑地开口道，“你在干什么，是在和谁聊天吗？”
　　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高脚杯，表情犹豫。
　　“不是你该打听的。”
　　周赐收起笑容，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我还有事，你慢慢吃，我去买单。”
　　说罢，周赐起身，跟着服务生去了柜台，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独留下罗琪琪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恍然。
　　医院。
　　顾尧影盯着屏幕上自己发过去的消息无人回复，不免咂舌于周赐的无情。
　　正准备丢下手机休息一会儿，一道光便从门口直射进来。
　　顾尧影眯着眼睛看向门口，却见周赐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消毒水的味道中，顾尧影隐约嗅到了一丝属于蛋挞的甜腻。
　　“秦奉这*当的这么不称职，把你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
　　周赐随手将东西丢在床上，顾尧影忙不迭拆出一块蛋挞放入口中。
　　“我让他走了。”
　　“哦，这么大方？”
　　周赐的目光如同蛰伏在暗处中阴冷的蛇，“或者说，你不想一个病人照顾另一个病人？”
　　顾尧影的动作骤然停下。
　　她知道秦奉的病不算秘密，周赐能打听到也正常，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对方发现。
　　“不想说？”
　　顾尧影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听不懂。”
　　“你听不懂没关系，我会派人去查，顾尧影，你到底是为什么选择了秦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