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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檗向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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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平地生波

  黄欣悦就这样进入到那里边的院子里,这个院子不大,并不是主人的居住地,只有一些花花草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依旧有两个人在搬来搬去,折腾晒着药材。
  有人忽然说:“这边上的凳子太碍事了,我们往里抬抬。”
  另外一个药工点头,两个人决定一起用力将它往里挪去。这个石头凳子看着不大,可是也有百十来斤,两个人咬着牙,喊着“一二三”朝后抬着,小欣悦看到一个人正往后靠的时候,后边的一大箩筐草药被碰到似乎要要翻扣在地上,于是她大喊了一声,冲到前边,拖住那箩筐。两个药工看到忽然冲出一个小女孩,呆了片刻,失手竟然重新将石凳子扔到地上,凳子不偏不倚正压在小欣悦的脚上,小欣悦顿时疼得脸色苍白。
  两个药工看到,连忙手忙脚乱地又将石凳子抬到一边去。但是,最后看到小欣悦的脚已经一片淤肿,还隐隐出现了血丝。
  那男孩子很愧疚地对小欣悦说:“你怎么样?我去叫我妈给你看看,拿药,等我一会儿”。
  年轻女子很快就来了,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小欣悦的脚,轻轻吁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小朋友,起来走一走,看怎么样?”
  小欣悦咬着牙站起来,只觉得脚面火辣辣地疼痛,走路还是可以的。只见男孩子已经将药拿来,亲自替她抹上:“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袁春生,这是我外祖父家的跌打秘方,特别管用,我经常用,这一瓶都送给你,还有,今天你要的黄檗我家不要钱了,以后你也可以随意进出这个院子,但凡我家来了新鲜的草药,我就喊你一声,你就直接到后边来拿。”
  小欣悦摇头:“我不能白拿你家的东西,一定要付钱的,不然我姨父会骂我的。”
  “你住在你姨家?”袁春生说,“不管你家是怎么教你的,我家也有我家的道义,既然是在我家受了伤,那我家也是要承担的,所以,你不要过意不去,我也是这个家的男子汉,我可以做这个主,你放心,如果你家长辈责怪你,我会去替你说的。”
  年轻女子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个这样有担当的男子汉,欣慰之余,朝自己的儿子连连点头。
  黄欣悦这一趟买的黄檗可是值了,不但没有花一分钱,还比往常多了两倍的量。黄欣悦向表姨、姨父说了自己经历过的事,表姨第一次唏嘘起来,让黄欣悦几乎掉下了眼泪。
  “你看着孩子,你还高兴,你这是被石头砸了脚,一个不小心可就残废了,真要什么事,咱也不能就这么过去?”
  “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态度也不差,如果欣悦过几天没事可以跑了,就不用了再计较了。”
  黄欣悦看到表姨没有吭声,就连任婷任鹏今天也都安安静静地躲到屋子里没有出来。忽然她看到表姨叹着气拿着不太多的一些白色粉末和黄色结晶体的塑料袋,对任文良说:“任婷任鹏今天我已经骂过他们了,他们的认错态度也不错,就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吧!”
  “哼,都不小了吧!你看你闺女,回来把钱买了个发夹,就知道臭美,连自己的弟弟都坑,任鹏呢,东西没带回来就给洒了,和你说的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她们两个没事不许出去,给我在家里写毛笔字,每天都写一百个,不然就别吃饭。”
  “你这是亲爹说的话?他们年纪小,贪玩,爱美,也正常,不用太苛待孩子吧!好不容易放个假,还被你给圈起来,怕是心里都得留下阴影。”
  “阴影?我心里还有阴影呢?我任文良这辈子不偷不抢,也不敢干犯法的勾当,怎么就生了这样两个逆子?”
  “瞧你说的,都说媳妇是别人的家的亲,孩子是自己家的好,你怎么连自己家的孩子都嫌弃?”
  “好,也要给自己的亲爹挣点脸子,那才是好孩子。”任文良顿了一顿,继续说,“还有,媳妇还是自己家的好,我也没说你什么。”
  刘淑惠忽然眼圈红了红,说了一句:“你嘴上是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不知道怎么想的?”
  任文良张了张嘴,似乎忌惮着什么,话又咽了下去。此刻,听到门外有人喊:“任老师在家吗?我给你揽了个活回来,这幅字画呀,你看看,被老鼠给啃的,都坏成这样了,真是可惜,主人家托付我找个人给修补一下,我这不一想,这方圆百里还有谁的手艺能盖过您的?”
  任文良早就迎了上去:“都是大家伙谬赞了,我这两把刷子,玩的都是雕虫小技,也登不了什么大雅之堂。”
  刘淑惠看到,来的人正是任文良以前在学校的老同事史老师,两个人每次一见面都说个没完。
  只听史老师说:“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你这手艺,只怕都称的上国手了,业界一些老人都知道,所以把这活托付给你,我还真是放心,也肯定能给主家个交代。”
  “但愿我能不辱使命。”
  任文良想着,觉得身子还是有些发凉,便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渐渐睡熟了,等他醒来,就看到黄欣悦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进来了。他心里有些感慨,自己何尝不希望眼前这个懂事的姑娘真的是自己的女儿,那样自己的心里就踏实了。以后的路,很长,任何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走,既来之则安之吧。
  “姨父,一会儿您吃完饭,就教我怎么入潢吧!昨天我看您屋子里的灯亮到了很晚,就知道您肯定急得把人家的书画裱好,我来帮您。”
  任文良点了点头,昨天史老师拿来的那幅画大概是宋代的古字画,确实需要重新染色固色。
  于是,他点头:“好,既然你赶上这一回了,就亲自试一试。”
  “古人早就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经验,但是人们并不在乎这项工艺。要充分利用染料,如果只是将黄檗浸水,得到染液后,就过滤掉渣,实在是太浪费了,应该将过滤出来的药渣再捣碎煮一遍。”
  黄欣悦按照任文良的吩咐将那些黄檗丝都洗干净,在锅里煮出黄色的汁液。
  任文良喝着馄饨汤,看到黄欣悦将煮好的黄檗皮过滤出来,端了进来,那黄色的浓汁冒着袅袅的水气,煞是好看。黄色明快舒缓,待那些气体进入鼻孔,令人觉得心中舒服起来。
  “姨父,我小时候往中药店跑,也进过他们的药库,看到有很多黄色的草药,比方栀子、黄芩、黄连什么的,都可染色,解毒抗菌,为什么非要用黄檗?后来才悟透了,这栀子、黄芩入肺,黄连入心,黄檗入肾,所谓燥湿所归,各从其类,这黄檗是天命入纸,所以替换不了。”
  听着黄欣悦聊着对黄檗的感受,任文良不禁欣慰得很:“这些年没有太多人懂得,人有人性,纸有纸性,那些机裱的作品,不符合中国传统精神和纸的属性。咱们装裱用的都是纯天然的物品制成的材料,每一道工序都是留了余地的,日后再次装裱也不会损伤了书画。只是太费工费时,年轻人都不愿意学了。”
  黄欣悦说:“我愿意,这次回去,我打算向公司辞职,回江西老家一趟,去寻找消失的白鹿纸,回来亲自修复您画的画。”
  “真的要修复吗?”
  “是的。您自己并没有发现,您那功力也媲美当今画界一流国画大师,即便的临摹出来的,也是不可小窥的精品。”
  任文良的嘴角浮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三幅画,几乎贯穿着整整十几年的岁月光阴,算的上他的巅峰之作,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当然也是孤品了。
  三月的风还有些清冷,正印证了“清明十二寒”的易变。
  黄欣悦抱着双臂,将一条紫底青色素花的围巾裹了裹,抬头看着眼前的中药店,店名已经改成了“易春堂”,但是装修风格还是带着传统中国红原色,墙体古朴陈旧,四根大红石柱托起了门檐,不时看到有人提着药包进进出出。柜台后边依旧还是那个暗红老中药柜子,柜子表面有很多漆已经掉落了,很显然,原来的主人除了将房子交付,连这些店里常用的东西都留了下来。
  抓药的人换成了一个年轻人,他看到黄欣悦进门,热情问道:“您需要点什么?”
  黄欣悦回答:“有一公斤整包的黄檗吗?来三包。”
  年轻人愣了一下,问:“只要黄檗?”
  黄欣悦点头。
  她看到年轻人很快释然一笑:“好勒,您稍微一等,我去后边的库房去拿,您要的比较多,盒子里估计不够。”
  黄欣悦愣了一下,难道自己离开家后,姨父从来没有在这家药店买过黄檗吗?居然这个年轻的掌柜似乎从来没有迎接过这样的顾客。她微微启唇,想问,最后却说:“估计挺沉的,我和你一起去拿吧!”
  年轻掌柜笑了笑:“谢谢您的体贴,您先请,一直往后走,进了内院西边有间向阳的房子就是了。”
  黄欣悦笑笑,迈开步子,朝里边走去。这院子没有种树,只有几只特别大的箩筐,盛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药草,摆放在向阳的地方。她知道这是药房里需要晾晒翻新的草药,有些草药是非常娇气的,保管不好,不但发霉变质,药效也就打了折扣。她要的黄檗不仅仅可以染色,还可以抗菌抗腐,所以自然就不会在外边这般勤晾晒了。
  果然,年轻人从里边抱了三大袋子黄檗出来,说:“还好,正好剩下这些了,不然这样,您加我微信吧,有需要提前和我说,我早些准备出来,省的您空跑一趟。”
  “没事,我家离的不远,正好出来溜溜。”黄欣悦看到那些药草、箩筐下边隐藏着几个石凳子,忽然觉得鼻腔里酸了起来。
  九岁那年,那其中一个石凳子曾经倒下来过,压伤了自己的脚,这才认识了当初这药店主人的小儿子袁春生。他是个爱笑爱蹦的男孩子,每次在黄欣悦前来买黄檗的时候,都会拿出最好吃的糖果和糕点,来和她一起分享。黄欣悦曾经偷偷尝过那黄檗的味道,苦得难以忍受,所以那时候她觉得最难以忘记的就是和袁春生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但是好景不长,忽然有一天,黄欣悦看到这药店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到处被火烧得漆黑,而袁春生和他的家人都莫名消失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袁春生一定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否则他一定会和自己联系的。
  她远远看到里边的院落倒是别有洞天,一排翠竹随春泛绿,一树一树的紫玉兰正渐渐打开一冬天的封闭,那些刚刚萌出的绿色花蕾就是中药材辛夷,其形如表姨父用来“全色”用的毛笔,所以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木笔”。就是在那株紫玉兰树下,幼年的黄欣悦曾经看到过一个瘫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老人,她还记得,他曾经伸出那满是褶皱的手,给自己递过茯苓糕。
  一阵微凉的风轻轻划过,黄欣悦顿时清醒了很多。往事纵然可追忆,但是故人却依旧踪迹全无,多想也是无奈。
  她收起满腹惆怅,和年轻掌柜结算完草药材的钱,便抱着那三袋子黄檗朝外走去,谁料才出门,就被一个人撞了满怀。
  几缕馨香过后,一声惊喜的呼唤灌满了双耳:“黄欣悦,你这个死家伙,我说那会儿看到给背影像你,我就忍不住跑来看看,还真是,你真无情无义,真把我给忘记了。”
  黄欣悦哑然失笑,眼前是她的高中同学洪美妮,也是她一直以来最好的闺蜜。
  “看你,还是那样大惊小怪的,我这不是正准备找你吗?”
  洪美妮撅着嘴不满地说:“看你,一回来就折腾那些苦味的中药,这样吧,你先到我店里去,我们先聊一会儿。”
  黄欣悦点头,跟着她走了两三百米,就看到一个带着欧式风格的小商铺,门口是一簇簇漂亮的爬藤玫瑰,似乎闻着春天的气息,正悄悄超越着自己所达不到的高度,隐隐依然露出几个小小的花苞。
  这屋子壁纸的色调是当下最流行的莫兰迪色,青花瓷吊灯的光线不浓不淡。陈设也简单雅致,一张小美甲桌,两张客人坐的椅子,一张职能坐两个人的纯色布艺沙发,两组欧式立柜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还有两只釉下彩蜂蜜色的眯眼宠物狗,无形中增添了很多活力。
  “怎么样?不错吧?”
  “美妮,难道这几年你一直留在国内?”黄欣悦奇怪地看着洪美妮,上次她曾经和自己告别,说是要去美国留学,但是除了那只瓷器狗有着东西方共有的元素之外,在她身边看不到一点漂泊的气息。
  洪美妮点点头,说:“怎么了?我倒是哪里让你觉得奇怪?”
  黄欣悦摇头说:“不,这不是你的作风,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得说实话。”
  洪美妮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朝中药店的方向望了一眼。
  “什么?那个年轻人?”
  洪美妮“哈哈”大笑,拉着黄欣悦倒在了沙发里,两个人互相闹了一会儿,就看到洪美妮将乱发梳理了一下,点头:“好吧,就算你猜对了,我是为了爱情留下的。我原来在西单有个专柜,也是为了爱情才迁移到这里的,行了,你满意了吧?”
  黄欣悦先是有些不认识地看了洪美妮一阵,缓缓才说了一句话:“你的意思是,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洪美妮听了这话,立刻严肃起来:“原来我也是想有一番新天地的,可是后来无意中认识了他。他最初就是和我将家里让他放弃自己的专业,来继承家里的中药店,说这药店虽然换过几个主人,但它是中国文化的象征,一定要传承下去,后来我也明白了,这种选择是使命感与价值感并存的一种感受。”
  黄欣悦听到“传承”这两个字的时候,忽然想到表姨父的裱画技艺,虽然北京城并不缺少裱画的师傅,但是每一个人都是有着独特审美的存在,每家的手法都有自己的特色,即使那装裱用的浆糊配方,都是有着自己独特的配方。因为自小,她就记得在表姨父身上总是闻到一种似药非药、似花非花的香气,她只熟悉黄檗这一味药材的气味,也从来都没有想出表姨父身上的香气从何而来。她自己是采用半机械化的装裱方法,和表姨父全程手工的方法有很大不同。也许,表姨父也该考虑一下传承的问题了。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勇气去和表姨父谈这件事。
  “好了,别胡思乱行了,既然好久都没见了,我们就一边聊聊,一边给你修理一下指甲吧!”
  黄欣悦说:“不了,我还做什么美甲呀,成天要动手搞修复什么的。”
  洪美妮没有理她,拉过她的右手,拿起一把小矬子,轻轻搓了起来:“你别说,这只手其实很金贵,你想,当你那美丽的纤指在那些充满了墨香的书画中掐弹按摸的时候,那不是一种很奇妙的手语吗?很美的。”
  黄欣悦的脑海中出现了表姨父那双粗糙的大手,平日就是那样压住木尺下的纸张,仔细测量那些天杆、地杆、天头、地头、粘串,这种永不停息的手指之舞,和过去把装裱技艺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有很大不同,它诠释着个人的一种信念与坚守,也是一种生活的态度。
  她笑了,洪美妮是她心头的一束光,在成长的岁月里是她最信赖的倚靠。
  “对了,我记得还记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是春天生的,四月十八日,对吗?说起来真是奇怪,我从小学就和你一个班,还真是奇怪,我和这家中药房也有缘。记得小时候一次你过生日,任婷任鹏偷吃了你的蛋糕,把你姨父送你的书和笔都给弄坏了,你跑出来,和我一起到了这家中药房,找到了中药房主人的小儿子袁春生,就是在那院里边的院子里给你过了一个特别的生日。”
  听了这些话,黄欣悦心头的刚刚凝固的那些惆怅顿时又轰泄而下。那是个接近黄昏的下午,袁春生把自己的糕点拿出来,还偷摘了自家的玉兰花做了花环给她,三个人一起唱着生日歌,渡过了那个不寻常的日子。
  “都十多年了,真是可惜了,自从那场大火后,都没有听到那家人的消息了。这个药店也换了三次主人了,我这也是靠山吃水、靠着药店就光吃药的节奏了,喝的水都是药茶了。”洪美妮一边磨着黄欣悦的指甲一边叹气。
  黄欣悦默默无语。
  “我听说那药店当年是死了人了,所以后来我母亲不让我再去了,这后来的事也是听那药店小掌柜说的。那家人离开得急,这房子的过户手续始终没有办完,所以后来的人只能签个租赁协议。我总觉得,也许有一天,原来那家人还会出现的。”洪美妮说着,看到黄欣悦的眼神飘忽,知道勾起了她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连忙收了后边那些话,“算了,不提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咱也不纠结了,时好时坏也不重要,我们还是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黄欣悦无法忘记那段日子,自从她看到那烧得焦黑的门窗,外边救护车、消防车、警车鸣声一片,感觉自己的七魂八魄都飘走了。那个夜晚,下了一场大雨,风吹雨打后,庭院里落了一地碎叶。
  她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又听到表姨的唠叨声:“这孩子,怎么身体素质这么差?隔不了一段时间就要发烧感冒,你说这要是传给婷婷和鹏鹏可怎么办?”
  她还听到,表姨父的声音很大:“不要说了,今天晚上我来护理欣悦吧!你去照顾任婷和任鹏去。”
  表姨的声音还是很不满:“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的错了?三个孩子都睡一样的铺,也吃着一个锅里的饭,我这个当姨的哪里虐待她了?”
  她还记得,小小年纪的她挣扎起来说:“我没病,姨父,我真的没事。”但是后来就真的不省人事了。
  当时还忽然有种莫名感动,没有父母的爱,有这样的诚挚之友也算是值了。
  洪美妮忽然捂着嘴,“哈哈”笑了:“看来,还是我想着你吧!给你的生日礼物。”
  黄欣悦看到洪美妮忽然变出一只粉红色、打着蝴蝶结的大礼盒,不禁问道:“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是我的心意不是?这可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我最宝贝的东西,我大方割让给你,难道你还忍心拒绝吗?”
  黄欣悦瞬间绷起了脸,过去的日子里,洪美妮已经送过自己很多东西了,吃的喝的穿的玩的,现在让她真有些愧疚了。人家愿意送是情分,但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收了。
  “既是长辈留下来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你看,你把我的手指弄得这样漂亮,就算生日礼物了,好吗?”
  “黄欣悦,这可是我的一颗心呀,你别说不要。”
  “不,我说不要就不要。”黄欣悦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得把这些药草给我姨父送回去,回头我们再聚,对了,恭喜你找到了如意郎君,等着吃你的喜糖。”
  她起身,看着自己的食指变得细长美丽,上边还镶上了漂亮的彩钻,不由会心一笑,朝着洪美妮摆手,离开。她并非不想和洪美妮再多叙一会儿旧,而是想到自己还有很多话和姨父说,要赶紧回去。
  她走的轻松自在,知道洪美妮不会怪自己“重色轻友”,但是她并不知道的是,洪美妮看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后,脸色变得异常复杂。
  春夜的风带着些暧昧的暖意,让稍微有梦想的人都会难以入眠。任家的老院子里,还是一如既往重复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生活,平淡安稳,也静谧异常。
  刘淑惠手里缠着一只毛线团,眼睛却撇着任文良的裱画室。那屋里流泻出来的灯光,带着一丝温暖的情意,让她的心又乱了起来。她明白任文良生自己的气,其实自己也不想难为黄欣悦,毕竟也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但是她确实不喜欢自己的表妹、黄欣悦的母亲颜雪珊。
  颜雪珊和刘淑惠只相差六个月,但是两个人却不似别的表姐妹一见面就说个没完,每次不过寥寥几句就没有什么话说了。颜雪珊每次找任文良都是在孩子们上学之后的时间里,她第一次来,脸色惨白决绝,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几天后却听说进了监狱。
  刘淑惠起看过她一次,但是她说以后不必见了,只要她把黄欣悦当成自己的女儿就千恩万谢了,不敢再奢求其他。颜雪珊第二次出现,已经是六年以后,听说居然去了一个法国商人家里当了保姆,她不理解,但是任文良瞪了她一眼,她便从此不敢再问。
  第三次是任鹏一次忽然发着高烧,急得刘淑惠到处找任文良,却无意中看到颜雪珊抱着任文良在自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哭泣,她宁肯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一幕,因此便将这些委屈默默藏在心里。如果不是这次任鹏犯了大事,她也是不会冲动得口不择言。
  她叹着气,没想到任文良最终还是拿出那幅画出来救儿子了。她知道那是幅临摹的画,但是也是任文良最后的搏击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怕是连假画都不会有了。因为,他再也不会制作这幅画的赝品了。
  刘淑惠想了很久,还是把那只老母鸡炖了土豆给黄欣悦端了过来,黄欣悦看到表姨亲自端着菜过来,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小声叫了一声:“姨,我……”
  谁料刘淑惠挡了她的话,说:“孩子,什么都别说,我也不是个坏心肠的人,我还是你的血亲,我是对你妈有些看法,但是都不关你的事。小时候任婷任鹏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在这里也替他们赔个不是,现在他们还年轻,多磨砺磨砺就知道什么是亲情了。”
  黄欣悦第一次听表姨对自己这样柔声细语,有些感动。
  她还记得,九岁那年去买药材脚被砸伤那次,任婷任鹏被姨父罚了,表姨对自己很不满,虽然是看着姨父的面子,给自己做了**荷叶粥。但是当时她本以为表姨不会嫉恨自己的,刚刚喝了一口粥,就听到表姨略略有些幽怨的声音传入耳内:“你姨父对你比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好,你将来可得孝敬他。”
  那时黄欣悦虽然年纪小,但也听的出表姨这话含沙射影,便赶紧卖乖求好地说:“姨,我不是有意的,我这脚以前也没什么事,以后那些药草都交我来买吧!”
  刘淑惠叹了口气,说:“我看你就别逞能了,你越勤快,越出色,你姨父就越看任婷任鹏不顺眼,我看你还是顾着自己吧!唉,我这命苦哇!给你,赶紧喝了,别让你姨父又嫌我照顾不好你,我可是你亲表姨。”
  黄欣悦端起碗,眼眶发酸,又硬生生将即将涌出来的眼泪抑制了下去,说:“姨,我没坏心,只是想帮帮你们,就让我跑腿吧!”
  刘淑惠起身,慢慢往外走:“罢了,随你吧,我省得再落埋怨。”
  往事如风,吹过去了便散了。黄欣悦看到眼前的表姨这般体贴,居然就想不起当年表姨冷着脸离开屋子的僵硬背影了。
  “姨,都过去了,您放心吧!我是姐姐,我以后会照顾好他们的。”
  刘淑惠叹了口气说:“昨天要不是史老师来,我怕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姨父呢?这些年我从来没对他大声说一句话,想来他心里肯定有疙瘩。你姨父既然疼你,就听的进去你说的话,有机会替我说两句公道话就成。”
  黄欣悦终于明白了,表姨是自己下不来台阶,来请自己做说客的。于是,她点头:“姨,我懂,一定会好好和姨父说的。”
  刘淑惠的眼眶红了,说:“你们都大了,翅膀都硬了,早晚都会振翅高飞,我这有话就赶紧和你们说,不然就怕没机会聊了呢!”
  “怎么会?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黄欣悦知道自己这句话让表姨心里吃了定心丸,果然,刘淑惠笑了笑,说:“行,早点睡吧!有话明天再说。”
  黄欣悦喝着鸡汤,看到天色已经晚了,表姨父屋子的灯还亮着。她想了想,觉得暂且先不要撕开这层窗户纸,还是先晾晾,也许会有新的转机,自己也要开始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眼看着假期就要到了。黄欣悦看到表姨与表姨父两个人还一直在冷战,虽说还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但是彼此并不多说话。黄欣悦想好了该怎么的公司阐述自己的行为,也想好了,临走前一定让表姨与表姨父冰释前嫌。
  在任文良的亲自指导下,黄欣悦很顺利地完成了这幅明朝字画的装裱,那画的颜色古朴庄严,似乎在传递着古人的某种信念。任文良将那黄色配伍得恰到好处,让黄欣悦百感交集。如非有着几十年功力的裱画师傅,很难一次完成得如此完美。
  恰逢史老师前来取装裱后的字画,他看到那画已经旧貌换新颜,不由心花怒放,啧啧称赞。表姨和史老师打了个招呼就到里边烧水倒茶去了。
  只见史老师取出一只漂亮古朴的盒子对任文良说:“你看,这是我那个在国外的女婿亲自孝敬给我的徽墨,听说制墨师傅已经故去,已经是绝版了,但是我平素又不写字画画,实在用不到,就借花献佛,送您了。”
  “这?”任文良有些吃惊,戴上眼镜想看的清楚些,但是发现自己戴的是老花镜,远看又看不清楚。不远处的黄欣悦假装看不到,转身躲了起来。
  “欣悦,我的近视镜哪里去了?”
  没听到回声,任文良到处找寻,还是没有看到,此时气氛不禁有些尴尬,任文良对着史老师苦笑:“您看,这实在是不好意思。”
  “给。”任文良听到刘淑惠的声音,转身看到她正拿着自己的老花镜,只好取了过来。
  “果然是珍贵的宝贝。”任文良带上老花镜,仔细看后,笑了,这是他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的墨版,做工精致,颇有大师之风,于是严肃地说:“那,这样,裱画的钱我也不收了,您若是觉得亏了,我再补些钱吧!”
  史老师不高兴了,歪着头说:“任老师,我是个豁达脾气,您也不是俗世中人,何必那样斤斤计较呢!这是我特别感激您多年的照顾,和别的无关。何况,这裱画费是人家主人家支付,也不影响我什么,何必呢?”
  “这个……”任文良听到这话,反倒更加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但是又实在觉得受之有愧。
  “这样吧!任老师,听说咱家嫂子做饭的手艺不错,改天订个日子,我带着我老伴一起来尝尝嫂子的拿手菜怎么样?”
  说到这里,任文良的心头也豁亮了很多,连连点头:“这就好,这就好。淑惠,你过来。”
  刘淑惠听到任文良终于和自己说话了,精神一振,走了过来,表情故作平淡地问:“什么事?”
  “下个周末,你好好准备一下,史老师和夫人要光临寒舍,尝尝你最拿手的糖醋鱼、蚂蚁上树,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
  “香辣蒸鸭舌。”刘淑惠小声说,看到任文良眼里已经没有了前些天的哀伤,感觉自己的底气足了些。方才是黄欣悦把老花镜递到自己手里,说他十有八九会用的到,到时候表姨拿过去,他不想说话都不行了。刘淑惠这才体会到黄欣悦是果真是灵慧贴心,也感动万分。
  “对……史老师,那鸭头的滋味可是正宗地道的呀,一吃就停不下来。”
  刘淑惠故意板着脸说:“当着史老师的面,这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不嫌丢人。”
  这话说得任文良站直了身子:“人家不都说自己的媳妇好吗?我这也是随大溜,怎么就丢人了?”
  刘淑惠翻着白眼说:“您说反了吧?媳妇不都是别人的好嘛!”
  听到这里,史老师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贤伉俪真是情深意笃,令人艳羡呀!”
  任文良似乎这才觉察到自己早已经不生刘淑惠的气了。要是真论起来,也许是自己对不住她才是,于是接着史老师的话说:“淑惠,你辛苦了,我这里还是托你的福,才能得到老友的青睐,肯上门来叙旧,还是我得谢谢你了。”
  刘淑惠这才忍不住“噗嗤”一笑:“这还差不多。”
  黄欣悦在窗口看到众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知道一切水到渠成了。她知道,姨父即便是对表姨有诸多不满,但是这漫长岁月里,相互依托,彼此眷恋,才是夫妻之道。姨父从来不知道,他已经习惯了表姨的照顾。如果这个家真的缺少了表姨这个人,那么一切就都是枯木,没有生机了。人心修的好与不好,和读书多少没有关系,也和金钱多少不粘连,最高最远的修行,其实就是可以接受一切人性的弱点,包括那层薄如蝉翼、一揭就破的道德底线。
  她放心了,这才开始收拾起行李来了,她该去办自己的事情了。人要有梦想,她的梦想就是找到白鹿纸,还有关于白鹿纸身后的秘密。今日她翻了很多资料,都说白鹿纸起源于江西龙虎山,那正是自己父母的故乡,也该去走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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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官途,危情相伴。步步为营,直上巅峰。仕途天才、京大高材生冯天明蛰伏多年,突然走上官场舞台中央,面对上级、下级、兄弟、朋友,处处有情,处处危机四伏,保持初心,逆流而上,以超常规的道路,走上官途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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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能黄金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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