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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九命阎罗

  一个月之后,全国青少年播音主持大赛的复赛将依旧在华夏广播电视大学的大礼堂内举行。
  通过初赛选拔,共有425名选手进入了复赛,这其中青年组的选手只有45位。不管是凭实力也好,是靠运气也罢,总之操场培训的六人小组全都在这45个人之列。
  自那次在“小李子火锅店”的聚餐之后,他们六个人的关系明显更加亲密了,连平时去食堂和自修都会经常凑在一起。在这一个月的复赛准备中,他们互相提意见,督促彼此进步。用方志伟的话说,只要他们尽人事听天命就好,至于结果也不必太过强求。
  但,有两个人是必须得到好结果的——夏娜一定要进上海赛区的总决赛,而景秀不光得进决赛,还要拿下冠军。
  虽然秦思雨曾听夏娜说过这件事,但她也答应过夏娜绝不告诉其他人。本来一直默默为夏娜担心的秦思雨,看到她每天依旧嘻嘻哈哈,状态轻松,便以为她是在景秀的帮助下已经胸有成竹了。
  可事实上,只有景秀知道,夏娜为了能进决赛紧张到每天必须喝酒才能入眠。这种无法给外人言说的隐形压力,在夏娜和景秀之间逐渐形成了一种只有彼此能理解的默契。
  夏娜不想景秀因为自己收钱送情书的事被记过,景秀更是为了保住夏娜而和系主任定下赌约,他们都默默地为了对方拼尽全力,哪怕在故事的结局里自己可能并不是对方的男女主角。
  复赛开始的前一周周末,六个人约好早晨在废旧操场见面,彼此查漏补缺,再互相鼓励一番。
  也不知是天气不好,还是大家都有心事不在状态,除了景秀和秦思雨还算发挥稳定外,其余几人都错误频出,表现得不尽如人意。
  景秀安慰道:“还有一个星期呢,大家都别着急,我看是你们之前初赛的时候把弦绷得太紧了,现在时间一长,反倒有点找不到状态。”
  钱笑笑靠坐在陈晨的自行车上,有些泄气地说:“你们听说了吗?复赛的评委有咱们系那个‘九命阎罗’。”
  陈晨和夏娜听了都毫无反应,但秦思雨、方志伟和景秀却明显有些震惊。
  方志伟问道:“她不是出国进修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思雨说:“我听学长们说,她上个月就回来了,但没想到会去当复赛的评委。”
  夏娜和陈晨对看一眼,都有一种听别人聊八卦自己却插不上嘴的挫败感。
  “什么‘九命阎罗’,你们到底说谁呢?”夏娜忍不住说道。
  陈晨也帮腔道:“就是啊,这个人当评委又怎么了?把你们都吓成这样?”
  秦思雨解释道:“‘九命阎罗’本名叫陈梦,任职于CRI,是我们华夏的特聘教授。据说她是一位颇具传奇性的播音员,凡是学播音的,或者身处播音行业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过她这个‘九命阎罗’的传说。”
  夏娜有些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说:“有那么神嘛?我也是学播音的啊,我就没有听过。”
  “就是,我也没有听过。”陈晨随时随地都要跟夏娜保持一致。
  秦思雨调侃夏娜道:“能像你们一样误打误撞进了华夏学播音的,也确实是不多见,咱娜姐的传说也不比‘九命阎罗’少啊。”
  夏娜先是有些得意,随后又皱着眉头说:“你这是夸我吗?怎么越回味越不对劲呢?”
  景秀这时开口说道:“陈梦以前也去非洲建设过分站,曾经有一次基地遭受恐怖分子袭击,她为了保护站里的宝贵资料和设备而身中多枪,最后竟还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再加上她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不讲情面,所以就得了这个‘九命阎罗’的称号。”
  景秀说陈梦“也去非洲建设过分站”时,只有夏娜明白他说的“也”是基于他哥哥晓灯去哈坎达建立过分站而说的,难道晓灯去非洲跟这位“九命阎罗”也有关系吗?
  “哇,那还真是命大,喊她‘九命’一点儿也不夸张。”陈晨感叹道。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嘛?”钱笑笑愁眉苦脸地说道:“重点是她是复赛评委之一啊,有她在肯定要求特别严格,唉,看来我想进决赛是没什么希望了。”
  方志伟有心安慰一下钱笑笑,说道:“陈老师虽然严格,但并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针对谁,或者故意偏袒谁。所以咱们只要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就行了,至于她怎么打分都无所谓,只要最后能一视同仁,咱们就不亏。”
  秦思雨也说道:“方班长说得有道理,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吧。”
  夏娜听了大家的话,表面上满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隐隐不安。进入决赛是她的终极目标,万一真毁在这个“九命阎罗”手上,那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回到素辛村的家里,夏娜拉着景秀又练了很多遍参加复赛的模拟主持和朗诵,可就是找不到初赛时的感觉。
  景秀劝她今天别练了,还是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一下,因为越紧张越就找不到状态。她之前初赛表现那么好,也是因为足够放松。
  夏娜明白景秀说得有道理,只好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屋里。
  谁料景秀睡到半夜,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和夏娜压低声音的呼喊声。
  他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还以为是夏娜出了什么事情,便一个翻身坐起来,大步冲到门边打开了门。
  只见夏娜穿着睡衣,头发蓬乱地站在门口,脸上却带着一副很兴奋的表情,感觉着实诡异。
  “夏娜,你怎么了?”
  “景秀,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我复赛换稿子吧?”夏娜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把两页纸递给景秀,又说道:“我刚实在睡不着就爬起来写了篇有关‘晓灯’哥的文章,简直是一气呵成,比之前那段模拟主持有感觉多了,你有空吗,帮我看看呗?”
  景秀苦笑,这都被她从床上喊起来了,还能没空吗?
  他接过稿子,说道:“有空,我现在就看。”
  不得不承认,夏娜这篇纪念晓灯的文章确实写得情真意切,景秀甚至都有些嫉妒自己的哥哥能拥有夏娜这样一位如此忠实的听众。经过景秀在文笔和修辞方面的润色,这篇夏娜一气呵成的小散文还真有了参赛稿件的质量和气质。
  “哇,不愧是景秀,经你这么一改,果然顺口多了。”夏娜拿着两张稿纸,喜出望外。
  “你真打算复赛朗诵这篇稿子了?”景秀看向夏娜,不确定地问道。
  “对啊,不行吗?”
  “我认为你模拟娱乐节目主持还是更保险一些,毕竟已经练了那么久,而且也经过了初赛的考验。”
  “我知道啊,但是我真的找不到感觉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可能正是因为我挑战过了这种类型,所以就提不起兴趣了。但我对纪念晓灯哥的这篇稿子真的特别有感觉,就仿佛是冥冥之中他在保佑我,给我力量一样。”
  “朗诵自己写的稿子,也算剑走偏锋了,没有一定自信的人是肯定不敢在复赛中这么做的。不过风险系数越高,回报也可能就越大,你这样做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一鸣惊人,要么一败涂地……夏娜,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夏娜抬头直视着景秀的双眸,说道:“从个人情感上来讲,我会选择朗诵这篇稿子,但我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进决赛,帮你完成和钱老师的约定,毕竟是我害你被他误会……”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所以,还是你来帮我选吧,无论你选什么,我都没有意见。”
  景秀听了心中一阵刺痛,说到底夏娜会参加这次的播音主持大赛,都是因为自己骗了她,而她如今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帮助自己。
  而如果有朝一日夏娜知道了他们两人拼尽全力想要履行的约定,其实是为了不在她的大学档案上留下污点,又会作何感想呢?是生气自己骗了她,还是会感恩这一段岁月带给自己的成长?
  景秀不敢去想。
  但不管怎么说,从被动接受到主动挑战,夏娜都无法否认自己这段时间的进步。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她决定在复赛前一周临时改稿子,是否说明她的命运终归还是应该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我选择,你的选择。”
  景秀的回答让夏娜感动又兴奋,她说道:“好,那我复赛就朗诵自己的稿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但是,万一搞砸了……”她说到这里,有些忧心地看了一眼景秀。
  “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虽然这是一场比赛,但也没必要违背了本心。我一向觉得主持也好,朗诵也罢,都一定要走心,只有选手理解了自己所讲的一切,才能打动观众。至于结果,你也不必担心,只要我能拿到上海赛区的冠军,钱老师那边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夏娜听了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没了后顾之忧,她就可以尽情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这一夜,她的压力似乎一下被释放了,终于睡了一个舒心的好觉。
  周六,播音主持大赛复赛终于在大礼堂拉开了帷幕。
  入围复赛的425名选手将在四天内角逐出100名优胜者进入上海赛区的总决赛。而青年组的45名选手中大概最后只有10个人能进入总决赛。
  青年组因为人少,所以复赛定在最后一天的下午举行。他们被分为四组进行组内PK,这次秦思雨、钱笑笑和夏娜三个女生被分在了同一组,陈晨和景秀也在同一组,只有方志伟单独被分在了另一组。
  其实在青年组比赛之前,夏娜几人就在方志伟的带领下溜进大礼堂的后台观摩过儿童组和少儿组的比赛。连夏娜都不禁感叹,这方志伟确实到哪儿都吃得开,不光是同学,就连不少老师也认他的面子,可以说在很多方面都帮他们免去了不少麻烦。
  经过他们在后台的仔细辨认,四个评委老师中并没有看到“九命阎罗”陈梦。于是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说她会来当评委只是不靠谱的谣传。
  可谁知在最后一天青年组的比赛中,这位“九命阎罗”却真的出现了。那干练的短发,精致的五官,清瘦却又玲珑**的身材,最关键是那不苟言笑的表情和凌厉霸气的眼神,绝对是陈梦无疑了。
  钱笑笑在后台像花痴一样盯着陈梦看,口中喃喃道:“没想到所谓的‘九命阎罗’竟然是如此有气质的大美女啊,她真有38吗?那皮肤保养得多好啊,也不知道结婚没有。”
  秦思雨接话道:“我在学生会听学长学姐们八卦,说她没有结婚,好像连男朋友都没有,是个绝对的女强人,一心只扑在工作上。”
  夏娜有些羡慕地说道:“谁说女人一定要结婚了,我要是能活成她那样,我也不结婚。”
  景秀意味深长地看了夏娜一眼,心中有敬佩,也有失落。
  夏娜没有留意到景秀的眼神,但这个眼神却被方志伟看在了眼里。他又在景秀和夏娜之间来回看了几遍,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几分了然。
  站在一旁的陈晨见大家都如此淡定,有些着急上火地说:“你们女孩子都在想些啥啊?她长得再漂亮,工作再有能力,也是‘九命阎罗’啊,是决定我们能不能进决赛的评委,我说你们是不是应该稍微为自己担心一下?”
  钱笑笑同情地拍了拍陈晨的胳膊,说道:“咱们两个恐怕是最危险的,事已至此,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陈晨纳闷地说:“只有我们两个吗?娜姐难道不危险?”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了来自夏娜的死亡凝视,赶忙改口道:“嗯,笑笑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娜姐也是要进总决赛的人,我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几个人互相又调侃了一阵,就听到主持人宣布青年组复赛正式开始了。
  方志伟所在的组是最先上场的,由于同组的选手水平都相对较低,他又发挥稳定,最后以这一组分数第三的成绩拿到了晋级决赛的名额。这期间陈梦并没有如大家想象中那样表现出毒舌的一面,反而沉默寡言,也不跟其他评委交流,只是自顾自地伏案打分。
  下一组上场的是陈晨和景秀所在的组,然而陈晨这次却没有了初赛的好运气,表现平平,分数中等,基本可以确定无缘决赛。
  景秀是这一组的倒数第二个出场,他依旧像初赛那样和夏娜打配合。夏娜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给他打电话,和他同步念稿,让他这次也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自己的表演。
  而在景秀鞠了一躬准备下场的时候,陈梦却破天荒地开了口,说道:“景秀,你……”
  景秀和已经上场即将报幕的主持人都愣住了,疑惑地看向陈梦。
  陈梦犹豫了一下,最终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你们继续吧。”
  景秀微微一笑,礼貌地朝陈梦点了点头,然后把麦克风还给主持人,下了场。
  此后,直到主持人宣布景秀以这组分数第一的成绩成功晋级决赛为止,陈梦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另外几个评委老师纷纷对景秀足够专业的表现提出表扬,唯独陈梦始终板着脸,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景秀,却什么都没有说。
  景秀心中忐忑,想着等评选结束,再私下去问问陈梦到底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另一厢,三个女孩还来不及安慰陈晨落选的挫败,就被工作人员叫去排队,随时准备上场。
  钱笑笑是这组第一个上场的,她依旧选了模拟主持和朗诵诗歌。由于她是个求稳的人,觉得初赛那一套反响不错,所以就继续按照那个风格换汤不换药地准备了复赛的稿子。但没想到这组水平普遍偏高,几乎没有人失误,所以评委老师对选手的评判标准就变得略高于其他组。也就是说,在没有出错的情况下,还得足够优秀或者有特色才能拿到高分。
  而作为第一个上场的钱笑笑,自然就成了评委老师们的参照标准,虽然她中规中矩的表演并不是最差的,但也肯定成为不了最好的。
  秦思雨的表现则一如既往地出众。其实她比景秀更系统地学习过播音主持,出生于播音世家的她,父亲是CRI驻美国的播音员,母亲原本是CRI驻东京的播音员,后因为怀了她,就申请调回了上海。她从小接受父母的熏陶和培养,在小学时就可以用英语和日语进行标准播音了。只是论天赋,景秀还是更胜她一筹。加上景秀参加那届播音主持大赛时,她刚好身体欠佳,就没有参加,只能在电视上一睹了景秀的风采。
  秦思雨从容儒雅的主持风格毫无意外地拿到了这组目前为止的最高分。现在表演人数已经过半,可以说秦思雨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决赛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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